韩日生一边与雪泠落谈天说地,一边与之挪步,走进这曲曲折折的小路,越往里走,越是别有洞天,玛瑙镜子、玉石椅子、珍珠屏风……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老天真是开眼了,让本姑娘捡到这么个宝……”雪泠落乐得合不拢嘴,眼睛亮亮的,韩日生一时没听清,等他反应过来雪泠落的话,连忙解释道:“落落别想错了,这要是我们家的,估计会引来多少人眼红呢。我爹爹是个商人,最近来个了大生意,这些好东西不过暂时放在我家,过了几日,管家会帮忙拿出去的。”
雪泠落心中大为不满,鼻子哼哼几声,停不了心中的盘算。如此好的东西啊,岂能没有她的份?想当年本姑娘从师父手里挖来了多少宝贝,这手段可不是白练的。她一笑,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尖锐的东西戴在指甲上,手轻轻一转,藏在身后。
“小女子可有幸坐上一坐?也好了了眼馋。”雪泠落一脸“己物不能所得”的楚楚可怜之样,韩日生一怔,立即打哈哈道:“如何不能?我等不会如此小气的!尽管坐,尽管坐!”没等雪泠落移步,他早早拉起雪泠落的手,去到暖玉椅上躺着。
雪泠落顺势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暖烘烘的甚是舒服,手中的“利爪”顺势一刮,悄无声息地在椅边搜刮了一小块暖玉下来,她一侧身,挡着韩日生,“利爪”在眼前一晃而过,愣了半晌,很快明白了什么。
暖玉玫红虽然纯粹,但细细一看,并未珍品暖玉,虽未有杂质,可色泽不对,品次不高,再怎么好也卖不出去。且说手感,硬邦邦不合手感——此乃南镜城路边随处可采的三品暖襄玉,与暖玉极为相像的赝品也!
雪泠落见是个赝品,嫌弃地挥挥手,连利爪也脱了,此等废物不要也罢,只是雪泠落这些小动作让韩日生心中大惑,半刻之后倒也不奇,把此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阿嚏……”
雪泠落从暖襄玉上下来,不过一会儿便受了寒,难受地摸摸鼻子,不禁收了收衣服,韩日生心中杂念也都跑了去,见她着凉了,心疼不已,“可是在我家再次着了凉?这可不得了。”
“小事一桩,劳烦公子担心……”
“来人,去厨房盛一碗姜汤,若是给我烫一分或凉一分,本公子唯你们是问!”不等她说完,韩日生就把命令发下,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雪泠落忽然想起什么,望着远边,倏地冷笑几分,“公子,小女子喝完这碗姜汤,琢磨着时候就该走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又有何德何能让公子做牛做马?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
“是谁指使你的呢?
“小女子可不信你如此大才,仅仅是一介书生,能够有此等胆子随意把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带入家中。”
韩日生的笑容愣在空中。
说区区背后有人指使?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等读书人?区区是受过夫子教育之人,读过圣贤书,做过利人事,你你你怎么能说区区呢?怎么能这样呢?枉我八尺男儿,枉我受教多年,真是……”韩日生鼓着嘴巴,一脸无害的眼神看着雪泠落,甚是萌宝,好似一个宝宝被欺负了一样。
雪泠落笑了,脑中闪过两个词语。
唐僧。小可爱。
“你大可以一走了之。”雪泠落蓦然对这个书生感兴趣极了,指了指门外,好心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或者我一走了之。”
“我……哼!不干不干!”这回轮到韩日生生气了。
韩日生心中虽气,却不敢离开她半步,一哼一哼,雪泠落越看越好笑。
远处传来脚步声,来了个匆匆忙忙跑来的青葱女孩,双手捧着碗热乎乎隐约还冒着烟的姜汤,“少爷!姜汤奴婢给您拿来了!”她第一眼还是看到自己家的少爷,急得放下姜汤,一抬眼便看见了雪泠落,大为惊诧,连忙退后几步,像是见到了什么怪人。
“这……少爷……老爷走之前说过,不许带女子进屋……”婢女心跳极快,陈述着老爷子的命令,又不禁再次抬眼,“少爷,这是?……”
韩日生一瞪她,冷了眸子,“放肆!还不下去!起码如今我还是韩家的主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婢女急急忙忙推下去,不敢多说几句。
雪泠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作为对话中人,也不发言几句,倒是闲来无事坐下来拿起姜汤,呼了一口气,抿了一口。
“你……可还有心事否?”韩日生见雪泠落心中不喜,也慌了心神。
雪泠落看了他一眼,淡淡笑着,听而不闻,没有正面回答。仅仅抿了一两口姜汤,有些恶心,便放下了姜汤于桌上,起身拍拍衣服,对韩日生颔首:“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已无事,外面大雨已停,告辞。”
此地不宜久留,哪怕韩公子真的不是前来试探她的。韩公子毕竟身世以其说话漏洞百出,鬼知道他心中安着什么坏心。
尽管……他是真的对我好的——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雪泠落,你已经没有脸在对你这么好的人面前出丑了,走罢,一切不过萍水相逢。
她当真走出了门,身子挺得比谁都要直,一步比一步走得稳,真的没有回头了。
韩日生本能地想要去留住她,谁知她走得急,手只佛了她身后的轻纱,再也抓不回来,他眼神黯然,没有挽留她。
他伫在原地,良久后坐于椅上,动了动筋骨,半晌后出声道:“来人,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又是那个婢女跑了出来,应了一声是。没过多久,婢女拿了一支狼毫小笔以及墨砚,还有一张莫约巴掌大的宣纸。韩日生见了丝毫不见怪,接过这些东西,于采光好之处磨墨,铺开纸张,欲写。
“少爷,您又要传消息给连公子?”婢女问道,“我让云鸽过来候着。”
云鸽是连公子的信鸽,常日候于他家屋檐,招招手即可让云鸽下来,倒也乖巧。
韩日生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言语,拿笔蘸了蘸墨,而停在原处,“你回避一下。”婢女深知此时自己不可轻易知晓,退了下去。
等到四处没人,韩日生才敢握笔写字——
连公子。
区区已见到丞相大小姐,大小姐受寒停于区区屋中,不过公子大可放心,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看起来……大小姐似乎不是怎样热情,想做什么事也未能成。
大小姐身体无恙,公子安心。
祝连公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心想事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韩日生止笔。
写到最后,韩日生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半晌,他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哈哈哈哈……
“连公子和丞相家的大小姐有趣至极,也不枉区区逗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