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迷迭进屋,大跨步,自然的坐在缨释若的床边,摸着缨释若发白的双唇,不住的为缨释若不值。
“朕说过,如果你真杀了人,朕能保你。可是,你不该搭上自己的孩子啊。”
缨释若的眼睛微微动了。可是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刘迷迭想起初见缨释若时的样子,那时的她也是如现在般安静的躺在床上,那时的她没有如现在般和自己生疏,那时的她大大咧咧,那时的她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第一次和缨释若坐同一桌子吃饭。缨释若径直的毫无形象的填饱自己肚子后,见刘迷迭一筷都没动,愧疚的添了满满一碗的菜推在他面前。“你快吃,刘迷迭,你名字真好听。你的名字是不是取自迷迭香啊?”
刘迷迭拿着折扇敲她的头。“我觉得缨释若这名字也不错啊。”
“刘迷迭,你收留我吗?”缨释若忽然做作的用委屈的眼光看着刘迷迭。
刘迷迭斜眼看着她。“收啊,我,和苏一品,你选一个。我觉得我比苏一品有优势多了,我长得比他好看吧?并且我可比他富有呢!”
缨释若哈哈大笑。“没有,我觉得苏一品比你好看。”
刘迷迭狠狠的拍了缨释若的头,缨释若不爽的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刘迷迭惨叫一声……
刘迷迭情不自禁的拍拍自己的右腿,那只被缨释若踹过的腿。现在,你为了苏一品,你杀了栗洛。这样,值得么?就像,我会为了念阿淇,杀了刘年……
刘迷迭叹了口气,果然,我们是同一类人。
良久,刘迷迭问栗汐:“今日若儿情况如何?”
栗汐声音哭腔严重,咽了口水。“回皇上,还和昨日一样。待公主醒了,西儿第一时间回禀您。”
“好好照顾她。”刘迷迭这句话是对着刘栀说的。“西儿,去品汐殿。看看苏一品那家伙死了没,还能不能下床。”
栗汐跟着刘迷迭走了,走时还回头看着刘栀。刘栀点头。
陆春敲门端了药进来,刘栀接过,示意她出去,她轻轻地掩上门,站在门外。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刘栀踱步至缨释若前。缨释若于刘栀就如烟花,悬挂在天地,可她对他曾经绚烂过,他便不枉对她动了情。他摘下他的面具,摸着它的纹络,就像缨释若前两天轻触它般,他手指划过缨释若划过的地方,感受她的无助。
刘栀不想缨释若太早恢复了,待其身体好转,他便要另娶她人。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这时,缨释若睁开了眼睛。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痛惜。
刘栀的双唇局促的离开了缨释若的额头。
“还在吗?”缨释若出奇的平静,发白的嘴唇,目光没有了焦距。
刘栀摇了摇头。回身端着药,低头吹着,汤勺搅拌着药的声音,他靠近缨释若。她坐起身,眼泪不断往外涌。刘栀没出声示意她躺着,“你身子还很虚弱。”
他坐在床沿,看着脸色苍白的缨释若,心不断的紧缩着。
她不恨栗洛,她恨栗汐。缨释若冷笑:“你不装疯卖傻了么?厉戚,刘栀,玉瓯王爷?你可真多身份啊。”
他没有解释,吹着汤勺里的药,差不多温了,便凑到缨释若的嘴里。缨释若猛地挥开,整碗药都倒在了床上,残留着一点药水的碗碎成几块,在地上展现着它尖锐的刺。
他只是快速的将布衾拉起,以防烫到缨释若。
缨释若躺回床,侧过身,不想再看一眼这个男人。只要他快一点走进那个房间,孩子或许就不会没有了。
碗破碎的声音,门外一股骚动。“别进来。”冷冽,没有生气的声音,刘栀变回厉戚,那个虽然冰冷,可缨释若想起他内心仍然有一丝丝暖的男子。
可是,当刘栀和厉戚合二为一时,缨释若觉得自己像一只木偶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她无法心平气和。
他蹲下身捡起了几块碎片,放在托盘上。瓷片碰撞的声音晶莹剔透。
“你是玉瓯吗?”冷寂了许久,缨释若再次出声。
许久那个男人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看着缨释若的后背。他慢慢地摘下了白色面具,仍然是那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雕刻般轮廓冷秘无比。
“不是。”斩钉截铁的答复。缨释若不该怀疑,他只是恰巧被封为“玉瓯王爷”而已,他俩的面目都不一样。
“我想见栗汐。”缨释若慢慢地坐起身,倚在床头。
“你好好休息。”刘栀语气淡淡的,拿起在地上的黑色面具,转身,打开房门。
“刘栀。”刘栀收住开门的手,一动不动。缨释若使出浑身的力,大声的喊。“我要见栗汐!”
“好,等你身子恢复了。”刘栀出去,关上门。
缨释若独自看着紧闭的门板,心凉了。一遍一遍的摸着肚子,感觉那个小生命他还在,他开始动了,他调皮的踢着她的肚子……
泪如雨下,手背上湿成一片。
没有她爱的人,没有爱她的人,她存活的意义是什么?唯一的信念,也没了。栗汐要跟刘栀成婚了,害了她的孩子,就是为了抢回刘栀?
缨释若咬紧牙关,从床上准备下来,脚刚着地,身子便虚弱得瘫倒在地,撞击到床边的椅子,她的额头磕出了红印。“陆春。”她无力的喊着。
门外守着的人听到动静,开门进来。“公主殿下,您没事吧?”两个穿着绿色宫衣的宫女扶了缨释若起来,她艰难的移着脚步,重新回到了床,她闭着眼,倚靠在床头。
歇息一会,缨释若重新睁开眼,问:“陆春呢?”
“回殿下,陆春随玉瓯王爷去煎药了。”唤为小菲的瘦小的宫婢,低着头。
“小菲,你可知这几日品汐殿的一品公子发生什么事了?”缨释若想到刘迷迭来看她的时候,随口提起的苏一品,她的心里还在为着他担心,就算自己现在身体状态虚弱如此。
“回殿下,一品公子闯入了栖坞殿,中毒颇深,这几日都深居品汐殿,他隔离了外界。除了皇上和西儿,他不见任何人。”
小菲清纯的声音传出的消息,缨释若震惊不少,不是有了解药为何还会中毒?缨释若捂着胸口,一阵难受,她现在的身子不适合想太多东西。
太多太多的事,太多太多的人,她要好好理清楚。
“殿下,您休息吧,不可劳想太多,伤身。”小菲嗫嚅的样子。
缨释若挥挥手,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小菲二人退出门,准备掩上。“门,别关。”缨释若轻轻的开口。现在,只要一个人,看到掩着的门,她便毛骨悚然,她害怕。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从前在玉女宫的日子,她日夜与药打交道。现今,有了过去所有的记忆,她该好好实现自己的价值了。
心中的某个人,就如那场寂寞的樱花雨,缓缓消失在时光的深处,从此悲笑是烟雾,笑或不笑,悲或不悲,残余不了一丁点暖意。
不一会,她昏睡过去……
她又开始做那个关于白衣玉瓯的梦。他说:“为在今生遇见你,我在前世早已留有余地。”缨释若淡然的笑着摇头,“那是你留给自己的余地,你从来没为我留过你所说的余地。”她推开他的手。“我们结束吧。”
……
陆春端着饭菜,悄悄的放在桌面,然后退了出去。刘栀后脚进来,端着他亲手煎的药,轻轻的关上门。他看着睡得极不安稳的缨释若,额头磕伤的红印惹他一阵心疼。他蹲下,细心的将药涂在她的额头,额头的凉意,她睁开眼。
刘栀转身放下药粉,回头一句不说的拦腰抱起缨释若,她没有推开,喜怒皆无,她安静得刘栀心惊。刘栀将缨释若轻手放在软软的斜榻上,她依着软绵绵的靠枕,眼睛晶莹无比的看着刘栀。
刘栀端起桌面上还热着的粥,凑到唇边仔细吹着。氲氲热气在他脸上散开,他的发间略微有汗,脖子边竟还有一些污渍。他搅动着汤勺,从粥的最上面舀了一汤勺,凑近她的唇。缨释若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双唇紧闭,一动不动。刘栀便一直维持那个姿势,看着缨释若。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等着其中一个人妥协。
缨释若动了,手动了,她摘下他的面具,黑色的,她的唇勾起美丽的弧度,她张开嘴,喝下了那勺微凉的粥。一口一口,一碗粥见底了。
刘栀起身,缨释若拉住他的衣角。这个小动作,像个小女孩哭喊着大人别抛弃她般,刘栀看着她。一无助,惹人怜;二无助,忆往事;三无助,入人心。眉头蹙着,刘栀低声:“是时候吃药了。”
缨释若放下他的衣角,看着转身端起药,平静地说:“苦。”
“下了糖。”跟刚刚一样,刘栀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喝药。苦中带着甘甜,缨释若没有排斥的喝完了。刘栀提起他白色的衣袖,轻轻的在缨释若的唇边擦拭。
“来人。”刘栀转身背对着门。门外的陆春进来,将东西收拾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