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如辉
农贸市场各家各户的门面都有招牌,名称各异、颜色各异、大小各异、款式各异,花花绿绿的独成风景。而小刘瓜子的招牌要特别一些,在大招牌的下面常年拉挂一红色条幅,印有四个白字:现炒现卖。
门口斜放一口大铁锅,红红蓝蓝的火苗在鼓风机的努力工作下,拼命舔舐着锅底,铁锅很快烧红了。锅中白白的精盐粉,似乎达到了燃点。此时将精选过的西瓜子倒进去,噼里啪啦如鞭炮齐鸣。
锅下置一口小煤炉,慢慢的文火把汤料煮得又热又香。
迅速出锅的瓜子,立即浇拌上汤料,变凉,瓜子可食。
炒瓜子的是一个女子,中等身材,微胖,一袭蓝色的长衫裹住她青春的身体。脖子上搭一条毛巾,一手执筛,另一手执铲,站在锅边等待火候和时机的到来。脸庞上有汗溢出,豆大的汗珠儿晶莹剔透,似落在她俏脸上的星星。
摊子前围了好多人。一部分是等着瓜子变凉的,一部分是看那女子是如何将瓜子变成香喷喷的零食的。等瓜子变凉的,称上斤把半斤,回去唠家常或等看电视时慢慢品味。看热闹的,惊奇之后夸这个动作利索的女子不简单,再来农贸市场买菜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变成买家。如此往复,小刘瓜子的生意如日中天。
女子姓刘,当年在商业系统工作。如今计划经济的商业早已被市场经济所代替,时代逼迫这些历史的佼佼者再次创业,小刘就是再次创业的佼佼者。
摊位的后面,有两位戴着花镜的老者,双膝之上各放一个簸箕,耐心而细致地分拣生瓜子。有趣的是,无论春秋冬夏,这两位老人都坐在门口的露天地里工作,且十分认真,不会轻易放过一粒杂质。那边是加工成品的熟瓜子,这边是千挑万选的生瓜子,显然是互为广告。
有电话打过来,说是某某大酒店的,赶紧送十斤瓜子来。小刘接电话的当口,边擦一把汗,露出白里透红的脸蛋儿,边吩咐伙计送货上门。
小刘瓜子那么好吃,是不是有问题?里面加没加让人上瘾的药?这个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怀疑的语气在人们的口中嚼来嚼去,最后嚼到防疫部门那里。有一天,来了一帮穿制服的人。取样,抽检,好一阵忙活。这下坏了,小刘可能要倒霉了。买瓜子的热心人问小刘,得罪人了吗?小刘只是笑,不说是还是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小刘仍然忙自己的生意,爱吃瓜子的仍然来小刘这里消费。再一天,来取样抽检穿制服的那帮人,也来小刘的摊子前买这买那。大家才知道,例行公事,该怎么吃还怎么吃,没问题的。
夏天,卖瓜子的生意一般不好,而小刘的瓜子卖得还不错。同行们装作买瓜子的,这尝尝那尝尝,却不见买,很明显,偷技术的。小刘心知肚明,不吱声,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一早一晚,炒瓜子的换成一个小伙子。小刘则在旁边边摇扇子,边指挥怎么办怎么办。过路的人问,小刘,刚收的徒弟?小刘说是啊。小伙子后脊梁朝人,显得十分害羞,后背的单衣已经粘在上边。
小刘瓜子的名气越来越大,瓜子换上包装进超市,进商店,打出的商标全是小刘瓜子。
外地的客商慕名而来,贪财的生意人说我们的瓜子就是小刘的。小刘瓜子的招牌也弄得满天飞,大街小巷处处都是。小刘欲哭无泪,眼看一块金字招牌就砸了。
后来,经营小刘瓜子的不再是小刘,小年轻姓夏,别人叫他夏总。年轻的夏总不是凡角,一接手就到工商局注了册,并且轰轰烈烈地打赢了一场官司。小刘瓜子给夏总带来了滚滚财源。
有一天,看到小刘打扮得十分漂亮,被一个小伙子挽着在市民文化广场散步呢。大家依然跟她打招呼,小刘,现在干什么呢?小刘笑如春风,在家闲着哩。
小伙子依然挽着小刘的胳膊,同样春风满面地赔着笑脸。这小伙子是谁?不是小刘的徒弟吗?是他,没错。
小刘真有福气,离了婚又能找个小伙子。
什么?小刘离过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