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朝里有人好做官。”
胡兰听糊涂了,也不知石玉璞还有什么关系,让刘马儿这么说。胡兰说:“哪怕他与阎锡山是舅子老表也要斗他,不用怕。”刘马儿说:“胡兰子,我实话给你说吧,人家石玉璞在你们干部中有人,你想还能斗倒他?”
胡兰听了刘马儿的话,非常吃惊,但问他这个人是谁,刘马儿不肯说,只是叹气。胡兰觉得这个情况十分重要,就再三追问,但他还是不肯说。胡兰想了想,回忆起村里人传说石五则与石玉璞有来往,可没有根据,也不敢肯定。
于是胡兰就试探说:“你是说石五则吧?”
刘马儿点点头,问道:“你们早知道?”
胡兰为了打消刘马儿的顾虑,就说:“石五则我们党组织早注意他了,现在还没处理他。”
刘马儿听了脸上稍轻松了些,说:“前天夜里,石玉璞还把石五则叫到家里喝酒哩。昨天,石玉璞又叫我给石五则送去了一大刀肉和点心。石玉璞看来也心虚,他指着我鼻子说:‘你要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割了你舌头!’”
胡兰听了刘马儿讲完,气得脸色铁青,气愤地说:“革命队伍里又出了败类。”
刘马儿又讲了石五则保护石玉璞的许多事。最后他有些后悔地说:“你看我的嘴就是不紧,把事都给你说了,我看自己的日子会更倒霉了。”
胡兰说:“马儿叔,不要怕,石五则保护不了石玉璞,只要你敢站出来与他斗争,有群众支持,干部们支持,石玉璞迟早就要垮台,他作威作福的日子长不了。”
说完,胡兰站起来就要走,她警觉到这情况事关重大,应该马上向工作组汇报。她立即去找石世芳。
胡兰在工作组住的地方,没有找到石世芳,倒是碰上了玉莲她哥陈林德。陈林德通知说晚上开会叫她参加。
晚饭后,胡兰跑步到了工作组。在工作组住处,除了区上来的石世芳、吕梅、陈德林,还有村里的几个干部。会议还没有开始,大家随随便便说着话,话题是访贫问苦的一些情况。
不一会儿,石五则也来了,随便挨着胡兰坐下来。石五则来之后,人就到齐了。石世芳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说:“人来齐了,我们现在开会。今天开的是党员干部会。”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把眼光齐刷刷投向了胡兰,并有人窃窃私语。石世芳忙补充说:“对了,忘了给大家介绍,胡兰是最近入党的候补党员。”
石五则忙说:“我早就看出胡兰是个好苗子,组织上培养得太及时了,我们党又增加了新鲜血液。”说着,石五则把目光投向刘胡兰说:“这可好了,今后工作又多了同志,胡兰我们可要一起好好干哟。”
有人附和说:“是的,胡兰是个好同志,人小觉悟高。”
胡兰听到石五则的话,也没理他。
会场上很快安静下来,石世芳说:“从目前大家工作的进展看,发动群众工作已经差不多了,虽然个别贫雇农的觉悟还不够,这是因为大家的观望情绪,还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我想如果我们下一步工作开展起来了,群众会在斗争中慢慢跟上。三五天之内,我们要召开贫雇农会议,造声势,扩大队伍,转入清算斗争。今天党内开会,先初步研究一下斗争对象,群众发动起来后,好立马开展斗争工作。”
石世芳话音未落,众人就吵嚷开了。
有的说:“这不是明摆着的,第一个就应该斗石玉璞。”
有的说:“不用研究,哪个罪大就斗谁。”
有人说:“捉贼先擒王,如果把石玉璞的威风打下去了,别人就好办!”
石五则不紧不慢地说:“依我看,斗争不能只是弄得轰轰烈烈走形式,关键要看我们斗争会出什么样的结果。我看要斗得先斗段占喜。”
“怎么?放过大的斗小的?放过富的斗穷的?”
石五则说:“按名望该斗石玉璞,但据我所知,石玉璞徒有个虚名儿,他家地是多,但出项多,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而段占喜是乌龟有肉在壳里,能斗出东西来。”
陈德林一听,有些生气地说:“按你这样说,石玉璞家里什么也没了,那他是个贫农了?!”
石五则不动声色地说:“我又没说他是贫农,我是说实际。斗他半天,没有弄出点油水,你不是白斗了一回……”
话还没说完人们就议论开了。石世芳和吕梅从石五则的话里听出了问题,他俩小声交换了一下意见。石世芳说:“大家别吵,让石五则把话说完。”他又对石五则说:“五则,你把话说完,我们再议。”
石五则见石世芳支持他把话说完,于是提了提神说:“我理解闹土改,就是要咱贫雇农翻身。斗那些空架子地主,斗了半天,除了几亩地,就弄不出别的什么,你们说斗他有什么用?而段占喜要粮有粮,要钱有钱,在村里与贫雇农关系也不好,还不该斗他。”
陈林德激动得站起来说:“土改是要打倒地主剥削阶级,不是乱斗争!石玉璞出租放债,雇短工雇长工,不劳而获。而段占喜人家是自己下地劳动,富是富了点,可没剥削人,这是两码事。再说了,十个段占喜也顶不了一个石玉璞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石玉璞说话?”
话说到痛处,石五则就火了,他大声说:“谁说我替他说话,我是他什么人,不沾亲不带故,我是他儿子还是孙子,我要替他说话?我说的就是事实,你又为什么要为段占喜说话?”
石五则话一完,激起了公愤。
有的说:“段占喜就是个富裕中农,怎么能不按政策办?”
有的说:“你和段占喜有个人恩怨,但不能公报私仇!”
有的说:“我看你是好坏不分,包庇地主!”
石五则强词夺理地说:“你们不要乱扣帽子,革命要讲民主,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吕梅说:“谁剥夺你权利了,这不是让你说嘛,你有权利发表意见,别人有批评的自由,也不能不让别人说话,一点党性也不讲。”
“随随便便就说我包庇地主?这是污蔑!”石五则大声嚷嚷。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党员会,看到会议气氛又紧张,胡兰一直没说话。刘马儿告诉她关于石五则的事,她本只想给石世芳和吕梅汇报,但是她听到石五则胡说八道时,她很恨他,特别是她听到石五则说党员们在污蔑他时,刘胡兰忍不住就站起来,面对石五则问道:“我问你,六月十一日晚上,石玉璞给你送什么啦?”
“你不要胡说,这是党员会,说话要负责。你不要没根没据胡说八道!”石五则有些急红了眼。
他的话是想压制胡兰,可胡兰一气说出了刘马儿给她讲的那些事。
刘胡兰说完屋里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有的惊奇,有的愤恨。
石五则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纯粹造谣,你看见过,你抓住过?”
石五则一声比一声高,唾沫星子乱飞,好像要一口吃了刘胡兰。
人们气愤不过,就和他吵起来,顿时会场变成了战场一样。
石五则恼羞成怒,冲着在座的人吼道:“这哪是开会,这是斗我,老子革命这么多年,你们不信我,就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我他妈的不干了!”说完,石五则就走了,石世芳叫了几声,也没叫住。
石五则走后,石世芳又问刘胡兰这话可靠不可靠,胡兰说可靠。接着其他干部又揭露了石五则常去二寡妇家,石玉璞也常去二寡妇家,还有人碰到过他们一起喝酒。有的还说他在云周西村散布“没地主”,“地主都是空架子”,“土改没意思”等流言。
但为了慎重考虑,石世芳又叫人找来了刘马儿,进行了当面询问。果然事实与刘马儿说的一样。石世芳感到石五则离革命队伍越来越远了,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石世芳说领导干部中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是他没想到的,不弄清问题,群众就不好发动,斗争就不能继续。于是与大家研究,要先弄清石五则的问题,会后工作组分头去调查石五则与地主的关系。
经过几天调查,刘马儿说的情况属实,石五则还接受过石玉璞一百二十多块大洋。石五则还拉拢落后群众,要在土改斗争中替石玉璞开脱罪责,混淆是非,转移斗争目标。
石世芳和吕梅把这些情况汇报区委,区委认为石五则已蜕化变质,叛变革命,开除了石五则党籍,撤销了他农会主任职务。胡兰在这次党员大会上不畏强权、坚持原则的行为受到同志们的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