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晋将蓑衣与斗笠放下,渗出的雨水很快的就将外层木板打湿,岑晋面色平静,靠在一边坐下,憨笑道:“多谢姑娘。”
“萍水相逢便是缘,岂有谢之理。”吴葛裳的笑容有着让男子无法拒绝的柔和。
“在下孟浪了。”岑晋微微点头,之后便是看向窗外。
吴葛裳嫣然一笑,亦是一语不发,马车中平静异常,但却十分和谐,马车的颠簸,雨声的击打,声声直入心弦。
许久吴葛裳才轻声道:“不知阁下是哪里人?”
岑晋看向窗外,眼中露出追忆之色,他是无根之人,比之浮萍,想来更轻。如此一想,岑晋难免有些伤怀,良久才道:“只能算半个水乡之人。”岑晋摇了摇头,想来是不愿在此事上再做停留。
吴葛裳飒然一笑:“就是不知先生为何要修仙?”
岑晋不由一怔,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认真的思索一番最终才道:“为命所迫。”
对于岑晋的不震惊,吴葛裳有些震惊,但这丝震惊极快的便被掩饰下去,她咯咯一笑:“好一个为命所迫,愚姐也是如此,当初若不是老父将愚姐送入了釜阳宗,威慑了几大族,想来此时早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因为活着才能痛苦。”岑晋紧接道。
吴葛裳凤目一闪,却是察觉到岑晋说话之时的眼中的平淡。此人吃过无数的苦楚。这是她的直觉。
“还不知先生名姓,望先生告知。”吴葛裳略有肃然道。
“两城担过不相识,何须某之名。”岑晋轻声道。
吴葛裳看向岑晋,却是发现此人比远远观去还要年轻得多,“先生对的好工整。”
岑晋微微摇头,他不曾读过书,这也是心中有所触动罢了,岑晋不曾多言,开始吐纳起来。
吴葛裳眼中有一丝遗憾,“只有两城吗?”房间之中久久宁静,这一静便是三个时辰。外面的雨却是停了。东方多了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不少家丁都是放声感慨,仿佛是新生一般,走过了雨水,此是却是在赶路之下,全身皱巴巴的。
整个车队都停下休息,不少家丁已经开始准备伙食,虽然在野外,但却极为奢侈,让人大吃一惊。
吴葛裳的饭食都是由人送来,只是让人不解的是此女既然是个千富之女,为何不带一个丫鬟,此时岑晋在吴葛裳的回答中找到了答案。
“被强盗给杀了。”吴葛裳说时极为平淡,但却有一股煞气在其眉间蕴藏。
岑晋微微皱眉,心中一叹,不再言语。
侍卫们全部围坐在一起,都是在讨论为何为何那个昨日的路人还不下了马车,其中一人呸骂道:“还当小姐看上那厮了不成,小姐的婚事可是定了的,便是看上了,他敢?”
顿时众人都来了兴趣,“说说,说说。”
这个侍卫深咳了一声,顿时一旁的人递上了一碗汤,这人喝了一口:“京城的苏家公子,你们可认识?”
侍卫冷笑一声,“那可是刑部尚书苏铁明的三公子,不仅是相貌堂堂,更是在去年高中榜眼,今年被任命满洲大吏,你们这是什么脑子,什么都不知道,一群莽夫。习武之人最忌讳的是什么,莽夫啊。”
听者不由叫唤:“王瘪虱,要不是咱们不知道,你咋就能在这儿显摆来着,勾三棍的,回去了你要不是输五十两给咱们,咱跟你急。”
“对啊对啊。”此人一说话,少不了叫嚷的人。
被称为王瘪虱的汉子微微昂首,却是有些自得,“你们输了,只怪爷运气尚佳,到时给些买酒肉钱等看王某的心情哪。”
一大堆的唾沫星子,直刷刷飞向王瘪虱。
“嚷什么,小姐说了马上起程。”一个瘦小的家丁来叫嚷道。
侍卫们一哄而散,家丁与最后走的王瘪虱眼神一对,都是微微点头,两人都同意那便是“今夜动手。”
车队极快的上了道儿。车队里休息了一番,生机多了不少,谈笑声阵阵。
十里路的路程,使得日头偏西了,空中星光将大地照的透亮。今天的车队得露宿了。
树林里传来咕咕之声,夜宁静的吓人,众人选好安营扎寨的地方,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岑晋在马车里没有丝毫动弹,在吴葛裳下了马车之后,岑晋才睁开双目。
就在这时周围不知为何多出去了几十条人影,这些人都坦胸露肩,凶煞异常,显然又是强盗。
其中一个圆脸下巴全是胡渣的男子走进了直接将架起的锅踢翻了,“来啊,掌事是那个家伙,滚出来见爷。”
圆脸男子虎目一瞪,看向一众惊慌失措的家丁们,不自禁的将自家小姐围住,谨防着这汉子将自家小姐掳了去。
圆脸男子捧腹冷笑一声,看向面色煞白但却强作镇定的吴葛裳,吴葛裳想起马车中的人,顿时心中一定,与那圆脸男子冷眼相对。
“小女子不才便是这些家仆的主子,不知这位好汉有何赐教?”吴葛裳话语字字森寒。
圆脸男子微微一怔,心中却是暗道:“怎是跟老二老三说的不一样啊,这女娃咋就硬气了。”面上却冷笑一声:“咱们这是要抢,抢走你们的钱财。”
圆脸男子眼睛微眯,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
吴葛裳淡淡摇头:“我们是京城吴家商队,若是这件事被家父知晓,怕是会通报官府,好好清剿一番这山里的刀尧子了。”
圆脸男子面色愈加寒冷起来,心中却是惊疑起来。但终究是用脖子与刀子比过孰硬孰软的人,嘴脸一变,眼中犯光:“好硬气的小娘子,就不知道床上能不能叫得这么欢,来啊,小的们,你们大当家的可是一直空房到现在,把这小娘子带回去,压压寨,给咱们寨厓子里添点女人。”
围在周围的一群人都是露出了明晃晃的大刀,露出森寒之意,林间的温度直线下降。家丁们都是露出怯懦之色,很少有能够怒目而瞪的。
不少侍卫也是心里犯堵,就在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声音从家丁中传出:“娘嘞,一群泼皮叫唤个啥子,咱们京城的家丁,咱们在府上可是被老爷请来的教头指点了的。孙二,吴三抄家伙,要是老爷知道咱们把小姐给弄丢了,照样是死路一条,拿出点血性来。”
这一声吼得顿时家丁们都是面面相觑,眼中冒出狠光,嗷嗷叫唤。
带头的侍卫也是吐了一口痰:“妈了个拔子,兄弟们拔刀,****。”
原本掩藏在家丁中的喊话之人,突然一声惊呼,清瘦的脸上瞪出了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他认识,这个家丁他照顾了不少,血沫溢出了嘴角。
家丁们中立刻惊呼出来,与此同一时刻,侍卫们中也是出现了一个手持短刀的侍卫,直接将刀子送进了带头人的脖子里,血水仿佛尿水,撒了出来。
家丁的青衫将这个瘦小的男子衬得更加瘦小了,一刀的手,立刻连退三步,出了人群,直奔强盗圈子。
强盗中的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都全了。三个当家的都是一脸冷笑的看着乱作一团的家丁与侍卫群。
不少悲愤异常的声音从家丁与侍卫们中传出,原本见有人出来阻挡强盗的吴葛裳也是一喜,但还未来的急欣喜,便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使得气花容失色的同时,眼中更是翻滚着滔天的煞气。
没了主心骨的家丁侍卫,虽然有恨意,有杀意,更有上前一搏的勇气,但终究是没有人冲上前去,圈子对峙着,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的进进退退。
终于有不少的家丁们失去了原本的锐气,眼中的惶恐在蔓延,绝望在人群中肆意传播,仿佛是瘟疫一般,甚至更甚。
吴葛裳终是摇头苦笑,如此只有让这些家丁们疯了,早在第一次被打劫之时她便猜出了这样的可能,但没有相信,这也是为何她不顾所有家丁侍卫的埋怨上路的原因,只有一人才能将这样的局面改变。
他,是仙人。
吴葛裳向着马车一福,“还请仙长出手。”她轻叹一声:“仅此一次。”
正在溃散的家丁与侍卫们都看向了马车,包括一大群强盗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仿佛已经映入林间深处的马车。一句仙长仿佛一道道雷鸣在众人耳边化作砰砰之声。
仙长,那位圆脸的大当家面上的冷笑已经冻结,惊疑不定的看着那辆马车,王瘪虱与矮瘦家丁眼中闪过一抹抹精光,车上没有仙师,路人倒是有一个。
王瘪虱与矮瘦家丁,爆喝两声:“杀,车上没有仙师,干完这一票,兄弟们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到时候漂亮娘们儿任咱们挑啊。”
所有的强盗在两位当家的喊声下精神一震,眼中泛着绿光,马上便有人冲进了绵羊群。
紧接着便空中抛洒出一柱热血,刀落头飞,所有的强盗在下一刻都是仿佛落入冰窖一般,浑身冰寒,如此的诡异一幕只有一种人才能造成。
那就是仙师。
在所有人震惊中,马车中走出一人,此人一声灰衣,体型高大,眼中尽是平淡,这是杀人之后的平淡,透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一抹绿光再闪,每次闪烁都有一位当家的头颅掉了下来,连续三次闪烁,地上便多出了三个人头。三个头颅都是惊恐,凝聚在脸上。
岑晋回到了马车之中。
所有的强盗顿时溃不成军,发了疯的向林子里逃去,这一夜所有家丁与侍卫都没有睡,都是看着马车发楞。
第二天上路也是,没有丝毫话语,看着那辆马车,眼中有着浓烈的敬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