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夏侯逸根本不听劝解,一双手冲上来,紧紧箍住盛月颐的两只肩膀,激动地冲她喊着: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逸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夏侯逸瞪大了眼睛:“诗檐根本就不是我妹妹!诗檐她根本就不是我夏侯逸的亲妹妹!”
盛月颐也更加瞪大了自己一双眼睛,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盛月颐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越发地承受不起这些或惊人或打击的消息了……显示夏侯逸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现在却又来了一个更为惊人消息:夏侯诗檐竟然不是夏侯逸的亲妹妹?!
“这都是些什么?!……逸哥哥,你不能瞎说,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爱上了诗檐,你自己喜欢诗檐,你想要跟她在一起,想要娶她,你就这样胡说八道!……你太离谱太过分了!”
盛月颐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挣脱开夏侯逸的禁锢,发狠地骂着夏侯逸,在她的心里,从小到大,夏侯逸都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更不是一个轻浮不知道事情轻重的人,而今晚的夏侯逸,竟然亲口告诉她,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而且还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儿女情长,竟然连诗檐不是自己亲妹妹不是自己父母的亲生女儿这样的瞎话都能够胡编乱造出来……这样难堪的夏侯逸,这样失败的夏侯逸,让盛月颐又心疼,又气愤……
“逸哥哥,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必须振作起来!”
“振作?!……振作什么?!你告诉我我需要振作什么?!……是我的错么?!”
夏侯逸被盛月颐步步紧逼的关切反给激怒了,将所有怒气都朝着盛月颐来了:
“我有什么错?!我喜欢诗檐有错吗?!我爱上了夏侯诗檐是我的错吗?!……我有什么错?!夏侯诗檐她只是姓夏侯而已,她根本就不是夏侯家的嫡生女儿!……她也更不是什么夏侯将军府上的二小姐!也更不是我夏侯逸的亲妹妹!……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所有的错安置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爱上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她根本也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到底有什么错?!”
直到此时,盛月颐才真的意识到,夏侯逸所言,也许并非纯粹酒后失言。夏侯逸的情感和语气,实在是太真切了……太真切太真切。
“逸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说过很多遍了!诗檐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喜欢她,我爱她,我想要娶她为妻……可是我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别人,而且是被迫地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根本不爱的人!”
夏侯逸蹲xiashen来,双手抱着头,掩面而泣,痛不欲生:
“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诗檐她本来就是父亲从前朝败国之忠臣傅余文公府上救回来的余孤,她自小在夏侯将军府上长大,本来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想找一个机会,等一个契机,跟她讲明我们并非亲兄妹,对她表明心迹……可是,现在,她却带着身世的伤心,被迫嫁给一个她自己并不爱的人……我没有办法好好保护她,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我这样无用,这样,这样地无用……我还做什么少将军?!……我连我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盛月颐自己的心还在这一连串的惊讶之中颤抖着,慌乱着,哪里还有空闲和心思管哪夏侯逸?盛月颐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而夏侯逸,则愤懑地再一次拿喝起酒来,这一次,酒壶酒杯也都不再用了,直接从地上捧起那巨大的酒坛子,闷着气,仰起头,一口气仰脖喝下……清洌的烈酒,男儿的伤心与豪放,都一并浇灌在那倾倒而下的清酒瀑布里……
夏侯逸的酒量平时是非常不错的,军营之中习武长大的男儿,怎么会缺乏酒量和豪气呢?可是,这之前,夏侯逸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了……不消一会儿工夫,夏侯逸便喝得天旋地转,晕晕乎乎地跌坐回来,趴在桌子上,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了……
“咣当”的一声巨大脆响,昏醉的夏侯逸,不小心将那酒坛子碰落到了地上,坛中的余酒的清洌的甘醇之味,瞬间在夜晚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也就正是这一声脆响,让盛月颐从自己遥远而又绵长的深邃遐想之中醒过来……
“逸哥哥……逸哥哥!”
见夏侯逸喝醉了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盛月颐看着十分心疼,此时的夏侯逸已经是不省人事的昏沉,已然完全喝醉了,也不能再想喝酒了。而盛月颐自己,也是清清楚楚地弄清楚弄明白了,夏侯逸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夏侯诗檐的身世,夏侯逸对夏侯诗檐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不伦爱恋……
夏侯逸这一晚上的宿醉和疯闹,也该收场了。
盛月颐走上前去,伸手使劲力气,用力拉起夏侯逸的两只手臂,边拉扯着夏侯逸的双臂,想要将他拉起来去内房床上安置他休息,边跟醉得已经不省人事的夏侯逸说道:
“我扶你去休息吧……逸哥哥,你喝醉了,我先扶你去休息吧……”
夏侯逸睁开眼,恍恍惚惚迷迷瞪瞪之中,带着满口酒气,对着盛月颐,温柔而温暖地叫着夏侯诗檐的名字:
“诗檐……诗檐……小妹……诗……诗檐……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诗檐……哥哥……哥哥……”
而盛月颐和夏侯逸的交集,也就从夏侯诗檐出嫁入宫的这个晚上开始了……纠纠缠缠,缠缠绕绕,纠结不清……
“逸哥哥,你不要再喝了……你已经喝了很多酒了……不要再喝了。”
夏侯诗檐出嫁入宫的这个夜晚,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宾客尽归,一切都安静祥和。
夜里的风,就着那此起彼伏的蛐蛐儿叫声,混合着夏日里夜间四周弥漫的青草幽幽的清香,总有一种甘甜入鼻的味道……
窗外夜色清凉如水,月光皎白,与那院中的池塘湖水,交相呼应,美不胜收。不时传来的蛙鸣之声,咕咕唧唧,传送着盛夏之时的活泼灵动与曼妙美好。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宁静又安详和乐的夜晚,夏侯逸却一个人在那暗夜之中,独自对月饮酌,悲情泪下,酩酊大醉。
而盛月颐,则坐在夏侯逸的身旁,一边心疼地看着夏侯逸这样苦痛万分地喝着闷酒,一边又绞尽脑汁也是怎么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劝解夏侯逸不要再那么难过了。无济于事之中,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夏侯逸这般宿醉饮酒。
一杯接着一杯,一杯又一杯……不下片刻工夫,夏侯逸便早已经几壶酒入口下肚。倒了倒最后一壶酒,将那酒壶倒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能够再倒出一滴酒来,夏侯逸显然是还没喝够,怒气冲冲地自顾自怒吼道:
“酒呢?……怎么没酒了?!”
此时的夏侯逸,已经是大半醉掉了,七八分的醉意,早已经让他有些许的神志不清了,见怎么倒也倒不出就来,便直接一甩手,把那已经空了的酒壶给摔出手去:
“酒呢?!……酒都哪里去了?!”
这瓷釉酒壶往外一摔,盛月颐在一旁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珠子,看了一眼那地上,瓷白的碎片紧紧随着那“砰”的一下子,在地面上绽开一朵瓷白色的碎花,声音清亮有力,似一刀白光闪电,划破安逸宁静的夏夜星空,将星空之夜的宁静一式撕破,毫不留情……
盛月颐此时也是大为惊呆,她不能再继续看着夏侯逸这样继续颓败荒废下去了,她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夏侯逸手中的酒杯子,“噔”的一声,放在夏侯逸面前的桌子上,双手就势拉住夏侯逸那又要去伸手拿酒的两只手臂,紧紧箍住,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冲着夏侯逸大声喊道:
“逸哥哥,你不要再喝了!……那么多的酒,都被你这一晚上给全部喝光了,你难道还要再喝吗?!……这样喝下去,你的身子也是受不了的!”
盛月颐看着夏侯逸痛不欲生,没有他法可解,只能独自暗夜饮酒,借酒浇愁的那般悲痛苦楚的样子,心中亦是万分的不解和不舍,还有生生的心疼……
可是,夏侯逸并不领情,他使了很大的力气,粗暴地将盛月颐的双手全部甩开,大声向盛月颐吼着:
“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你是谁啊?!你管得着我么?!我不用你管,我也不用任何人来管我!”
夏侯逸的吼叫谩骂之声,就如同一头发怒的猎豹一般,声嘶力竭,响彻夜空……这一声吼叫谩骂声,深深地刺痛了盛月颐的一颗充满了关切和心疼的爱慕之心。
“对啊,就是这样,道理确实如此,我是谁啊,我盛月颐是谁啊?我盛月颐又能是谁呢?……你夏侯逸不会需要我,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管你,去关心你,更没有任何资格再这样阻止你夏侯逸继续喝下去……我是谁,我又图什么呢?”
盛月颐的心底,不免涌现出这些难过而心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