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春桃!不要再说了!这怎么可能呢?!嫂嫂不是那样的人!”
“小姐……”
盛月颐仔细一听,那训斥地叫着“不要说了”的声音,正是自己自小的好姐妹夏侯诗檐的声音。
盛月颐靠近了一些看,原来是夏侯诗檐和自己的贴身丫鬟春桃在廊桥上不知道为了一些什么事情在争吵,夏侯诗檐扔下一句“不要再说了”就转身走掉了,只留下婢女春桃一个人在廊桥上站着,刚喊了一声“小姐”,还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语,就极为尴尬极为委屈地站在那里,脸上又是委屈,又是憋闷,又是愤懑,还有着些许的不甘心,不服气……
“夏侯诗檐平日里活泼开朗,个性极为宽容随和,极少有脾气不好的时候,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呢?”盛月颐眼见这般情景,正心里纳闷儿呢,就听“噗通”一声,那被夏侯诗檐训斥一顿之后独自留在廊桥上的春桃,不知道将什么东西扔进了桥下的荷花池中,“噗通”的一声,满带着强烈的不满情绪。
春桃满面忿恨的样子,一个人站在那廊桥之上,恨恨地自言自语道:
“夏侯诗檐,今天你的一切,都不过是你命好。早晚有一天,我春桃要让你知道,我春桃高高在上,而你屈居人下,这种情景有多讽刺!你等着!”
说完这话,那春桃对着那荷花池木木地站了好久,不说话也不动,呆呆地站着,站了好久,好久,好久……才擦干眼泪,转身离去,直奔前院夏侯诗檐院中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春桃不是自小就跟着夏侯诗檐么?春桃不是夏侯诗檐救回来收留在府中的么?怎么会这样恨夏侯诗檐呢?”盛月颐一时之间还没缓过神来,百思不得其解,但转念仔细一想,也不无所怪:春桃是夏侯诗檐救回来收留下来的不假,对其有所恩惠也不假,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拿春桃当下人更是不假,可是据自己多年在夏侯将军府上和夏侯诗檐身边的经验,深切地感受得到,那春桃与夏侯诗檐并不是同一类人。
夏侯诗檐为人开阔宽容,不太在意名利之物,更好打抱不平,路见不平定是拔刀相助,为人坦荡利落,没有狭隘利己之心;而那春桃,尽管跟随夏侯诗檐多年,却始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心性天生没什么心慈良善之意,反而极为狭隘善妒,屡次阻挠夏侯诗檐行善事,也数次在夏侯诗檐面前言说是非之事。但是盛月颐万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这么恨夏侯诗檐。
或许夏侯诗檐的这种个性,加之平时大大咧咧不加以掩饰的喜恶情绪,天长日久,才jiaochun桃在自尊心上越来越受不了吧。天长日久,形成怨怼和忿恨。积聚已久,定会爆发。
“刚才也一定是春桃又在夏侯诗檐面前说一些纳兰茗香的是非之事,无非叫夏侯诗檐小心纳兰茗香之类的言语,才让生性坦荡豁达,心思单纯的夏侯诗檐如此反感至极,从而对春桃加以训斥的。”
盛月颐暗自在心中思忖,也没放在心上,转过廊桥,正要去往夏侯诗檐院中闲叙的时候,猛然心生一计:何不利用春桃对于夏侯诗檐的妒忌和忿恨来说服春桃,利用她去帮助自己将那纳兰茗香先连根拔去,还我逸哥哥,成功最好,不成功也不吃亏,那春桃既是那夏侯诗檐的随身丫鬟,自古小姑与嫂嫂的关系就不会好到哪里去,纳兰茗香被陷害,中间又有一个夏侯诗檐的丫鬟,那夏侯诗檐岂不是怎么都跑不了?!
想到这里,盛月颐不禁为自己的绝妙好计心中大为畅爽,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不少。且行至夏侯诗檐偏院之中,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诗檐诗檐,你干嘛呢?”
夏侯诗檐彼时心情不是很好,嘟着个嘴巴,闷闷不乐地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坐在桌旁,对着桌子上的茶几发呆,手里摆弄着那茶几上的茶壶盖子,不时发出一些“叮叮当当”的上好瓷器相互碰撞特有的那种清脆悦耳的声音。
平时常被父亲夏侯将军牢牢看管在家中府上,性格本就活泼开朗精灵好动的夏侯诗檐,哪里受得了这种拘束?所以,平时盛月颐来府上找夏侯诗檐和哥哥夏侯逸玩的时候,夏侯诗檐都特别特别的开心,本来在府上闺房中蔫儿蔫儿地极其无聊的夏侯诗檐,每次看到盛月颐来了府上找自己玩儿,都会离了一改蔫儿蔫儿的模样儿,“腾”地一下子跳起来,大叫一声:
“月颐,你来啦!”
可是,今天盛月颐来府上找自己玩儿,夏侯诗檐一丁点儿兴奋劲儿也没有,只蔫儿吧嗒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月颐你来了啊”,也没像平时那样跳将起来,也没开心大笑大叫大嚷的,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子的,眼皮耷拉着,很没精神。
盛月颐自然知道夏侯诗檐为什么这个样子,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上前去,宠溺地摸了摸夏侯诗檐那平日里调皮的小脑袋,将夏侯诗檐手里捏着的茶壶盖子拿过来,好生地盖在茶壶上,接着拉过夏侯诗檐的手,关切地看着夏侯诗檐,语气十分温柔和气地问道:
“诗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开心呢?”
夏侯诗檐这才抬眼看了一下子盛月颐,又马上低下头,下意识地嘟起嘴吧,两只手的手指交接在一块儿摆弄来摆弄去,俏皮的小动作还煞是可爱。
“什么事嘛?诗檐?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还可以帮你解决一下呢?”
盛月颐见夏侯诗檐闷闷地一声不吭,也开始有点着急了,因为夏侯诗檐不说话,盛月颐的计划也就没法进行下去。
“我要步步为营,一步一个脚印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要平静,平静,再平静……”
此时此刻,别无他法,盛月颐也只能将这种着急使劲儿压制在心里,继续耐着性子劝解一言不发的夏侯诗檐:
“诗檐啊,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我比你长几个月,也算是你的姐姐了,你有什么烦恼忧愁,我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不开心啊。”
盛月颐微笑着,顺势用手将夏侯诗檐的另一只手拉起来,用自己的双手将夏侯诗檐的两只手都一起握住,十分温和耐心地继续说道:
“这下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了吧?我的小妹妹?……恩?”
夏侯诗檐依旧嘟囔着嘴巴,撇了一下子嘴巴,十分忧愁十分自责地说道:
“月颐,我今天把春桃给骂了一顿。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春桃这些天一直在我面前提醒我,总说新进门的纳兰嫂嫂的坏话,什么纳兰嫂嫂娘家势力强大啊什么的,会牢牢拴住大哥,将我在这个家的千金小姐的地位都给压下去,我说纳兰嫂嫂不会那样子的,她人看起来很好,可是春桃就是听不进去,总是提醒我要小心纳兰茗香嫂嫂。她总是这样,说得多了,我也就没耐性了,刚才还朝她发了很大的火。她一定很伤心吧这会儿,事后想想,我也有一点自责,我不该对她发那么大的火。”
“然后你就心情不好了是不是?”
盛月颐假装善解人意,轻轻握紧夏侯诗檐的手,道:
“诗檐,我从小就认识你。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单纯的人,你不愿意把你周围的人都想象得很坏,你也更不愿意让同我一样从小跟您一起长大、从小就被你收留的春桃受委屈。你一直对春桃很好,从来不把她当下人,可是,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你怎么去分辨谁是坏人谁是好人?你怎么去判断,谁是真的对你好?谁是明里对你好而暗中又陷你于不义呢?”
“……啊?”
夏侯诗檐被盛月颐这一顿说辞给说晕了,丈二摸不着头脑地晕晕乎乎,不知道盛月颐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月颐,你说的这些……我有点没听懂……”
“没听懂?”
盛月颐顿了顿,语重心长状解释道:
“诗檐,你听我说,你太单纯了。第一,纳兰茗香那个人,看似简单清素,言语不多,自来夏侯府上也没有什么大动静,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可是她毕竟是出自纳兰将军府那样一个军机重臣世家,白莲顿入泥淖之中尚且难保清高洁廉,更何况自小在纳兰将军府那样的地方长大?即便天性再好,也难免沾染一些明里暗里阴阳两面做人的习性,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去防范她对你有所恶意相加呢?你们是姑嫂关系,自古姑嫂关系难处理,纳兰茗香此时对你友好有加,你就那么能确定这不是糖衣炮弹么?
换句话说,在夏侯将军府上,镇住你就是镇住了你娘亲这个当家夫人,而使软刀子拿住你,也就相当于使了软计策拿住了你娘亲这个当家夫人的心。在名利场中,无端做了棋子是常事,给个甜枣儿再打个巴掌的事情更是常事。
纳兰茗香出身将军世家,自然更善于用计,且不是小家小户出身的姑娘家那点小计小策小脑筋能够比及的,纳兰茗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会么?纳兰嫂嫂她会这样么?”
夏侯诗檐听盛月颐这么一番分析详解,自然已经明白盛月颐的意思,也颇感到有些道理的,只是单纯如她,稍稍有那么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