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先生但说无妨。”
“如若此时并无有效之方可医,五日之内,殒命在即。”
夏侯夫人并未想到女儿进府之时并无大碍的样子,此时却原来身中这般剧毒,想到女儿只有几日之性命,一时眩晕,几近昏厥,幸好身后有屋中摆设之物相倚靠,不然定是一蹶不振,昏然倒地。
恰好此时夏侯将军闻得夏侯夫人命去通报的下人所言,二话不说,立刻赶至女儿房中,正见夫人昏昏然略有倒下之势,紧忙上前扶住:
“夫人!……夫人!”
夏侯将军将夫人扶稳站定,自己上前,问与大夫:“小女之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莫急。”
大夫将刚才与夏侯夫人所言,一五一十又重复与夏侯将军,夏侯将军亦是为之一震,但到底是一代将军,略定神色,继续问道:
“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解小女身上蛇毒吗?”
“办法……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先生尽可言有所尽,无须顾忌。”
那郎中一听将军此言,知将军夫妇救女心切,便也释然,微皱眉头,坦言道:“此蛇毒尽管剧烈,却也不乏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之理,此毒纵然难解,只消一稀有之物作药引,便可尽然消释。”
“什么药引?先生请快快道来,我定派人即刻去寻。”
“对,对,先生您尽管说,无论什么东西,我和老爷都想尽办法去寻来,只要能救活我们的女儿,什么都行,什么都能找来。”
夏侯将军夫妇听闻大夫所言,心想女儿这就又有救了,起先仿佛掉落冰窟窿的一颗心,这会儿又恍然间被拉上来,被满心的欣喜覆盖,眼神、语气中都充满浓浓的爱女心切之情。
那郎中一看夏侯将军和夏侯夫人如此欣喜,心中更为纠结,继续道:
“将军但勿怪老夫多言,这有神奇驱除蛇毒疗效之物,就是中河两畔之上,悬崖峭壁陡岩峰顶稀有少缺的翠玉碧莲。”
“中河两畔?”
一听闻“中河”二字,夏侯将军便心里顿时一沉。身为护国骠骑大将军,夏侯将军沙场行走多年,对各地险要地势都极有了解,尤其是中河之地,当年此外险内安之地界,堪称一块宝地,也遭致各国竞相争夺,最后的赢家落在了韦国皇帝头上,这一切的荣耀,大半来自夏侯将军骁勇善战,带兵杀敌。
深知中河之地势险要,夏侯将军闭上眼都能够想象得到中河两畔那陡岩悬崖险要之气势,实是常人难能攀登,即便有着极好的武功底子,练就一身的漂亮轻功,身轻如燕,步伐矫健,也难攀登此峰。更何况,那里之所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除了其具备兵场管卡要塞必备的先要地势之外,更有着一个防止他国侵犯的极大优势——狼群出没。
中河两畔峻岭环绕,威武矗立,深山丛林之中暗藏或平坦或沙丘之地,正是狼群自古便蜗居之地。这些狼群犹如统一军队,层层将首,分班分部制,常人无以接近,凡过此地者,从无幸免。
夏侯将军心中暗自早已有底,看来,要想救治女儿一条命,只能以身犯险了。
“对。中河两畔之上。那翠玉碧莲是罕见之物,因为生长在悬崖陡岩边界之处,从无接触低空浑浊水气污浊之物,吸取高山自然天露之精华,因此这翠玉碧莲花瓣颜色如翠玉般呈青翠之色,玲珑剔透,甚是洁净美丽。夜晚之时花才得以开放,能够发出暗夜荧光,清透翠碧,如同美玉晶莹闪耀。若想取此碧莲,必要子时之后,天亮之前。”
夏侯将军走上前,向郎中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作揖道:
“好,先生请稍等一天半日,明早我便取此翠玉碧莲回府,交与先生。还请先生定当用尽全力救下小女之命,在下将不甚感激。”
那郎中见夏侯将军如此坚定,又此番深表感谢之意,想来夏侯将军大半生为国操劳,为民谋福,为人和善多助,不免心生担忧:
“夏侯将军,这可使不得,在下受此礼无限惭愧。将军半生为民谋福,我们心中不胜感激,将军有难,我们自当用尽心力。只是……”
郎中定了定神,眉头又紧紧皱起,上前扶过夏侯将军:
“夏侯将军您作为韦国第一护国骠骑大将军,想必自然知道,这中河两畔地势有多险要,况且其半山之上还有狼群栖生聚集,凡是来此之人,几无能够安然返行之人。此番寻求翠玉碧莲之举,定是以身犯险,将军您定要三思而行啊。”
“先生好意在下心领,先生只管等我寻回翠玉碧莲即可,小女之性命,全然拜托先生了。”
“老爷,你真的要自己去中河吗?那里那么危险,你有把握么?”
“再危险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要有一线希望找到翠玉碧莲,将其带回府中,交与大夫,便可救下诗檐一条性命。如若今日我因为爱惜自己一己之性命,惧怕犯险,就放弃挽回救治诗檐的性命,他日叫我在黄泉地下如何面对恩人傅余文公?”
“诗檐纵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你我也都十分疼爱,将其视为比自己亲生骨肉还珍贵的掌上明珠。我自然也不舍她就此殒命,可是老爷,这次去找翠玉碧莲,这么危险,我实在是担心你。这一去,便是将老爷你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叫我怎么能放心放你去?”
“夫人莫要如此担忧,我纵身沙场多年,本就过着性命朝不保夕的日子,哪一次上战场又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呢?如今女儿性命危在旦夕,纵然再危险,我也必须去试一下,如此才不负道义良心,不枉当年傅余文公临终托孤之厚望。”
“老爷……”
“夫人莫再说,郦国之覆灭,傅余文公全府灭门之灾,虽并非我直接所为,却始终让我终生惭愧。傅余文公为人亲善正直,又侠骨热肠,胸怀坦荡,当年若非傅余文公,我们的亲生儿子逸儿恐怕早就客死郦国他乡,而若非傅余将军心怀天下,大义凛然,明明早已识破咱们的敌国细作身份却没有一网打尽一举拿下交与郦国朝廷,你我夫妻二人也早就命丧敌国,怎还能有今日你我在此的对话?”
夏侯将军念及当年之事,愈说愈悲痛交加:
“夫人,你可能体会不到,为夫我的心情。当日傅余文公全府上下几十口人死于韦国兵将刀刃之下,景象之惨烈,无以言说。那夜的暴雨倾盆,天雷电闪,这么多年,一直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抹杀不去。傅余文公临终之前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把还未出世的诗檐托付于我,将诗檐抚养长大,保其安然,是我唯一能够补偿的方式。没有傅余文公就没有我今天的性命,我又怎么能为保全自己性命,就放弃救治诗檐性命的最后一线希望呢?”
多年夫妻相处,夏侯夫人自然了解夏侯将军的脾性,知道夏侯将军一定是要去拼死犯险寻取那翠玉碧莲回来救治女儿的,所以也不再妄加劝解阻拦,只能默默地像夏侯将军以前每次带兵出征上战场之前一样,体贴入微,为夏侯将军准备好一切所需随身物品,一边转身问道:
“那老爷什么时候出发?”
“大夫说翠玉碧莲子时才开放,夫人你赶快帮我收拾一下行装,晚饭时分便即刻出发,待赶到之时,恰好翠玉碧莲之花开放之时。”
兹事体大,幸之,则夏侯将军携碧莲而归,父女二人性命皆保得,皆大欢喜;若无幸运,夏侯将军此去很有可能将一去无回,父女二人双双丧命。
夏侯将军此番前去中河之地,无非拿自己一命,赌女儿一命。纵然并非亲生,舐犊情深却尽然可见。
夏侯将军夫妇二人支开下人在房中秘密商讨寻取翠玉碧莲之事,气氛异常地凝重,哪里有心思在意房外他人听了去?再者,夫妇二人进行秘密商讨之前早已将下人支开,并命令府中家丁在门外远远看守,任何人不得见,也不得靠近。
夏侯将军夫妇千算万算没能料到,夏侯逸闻之夏侯诗檐平安回府之事,心中大喜,匆匆忙忙赶回府中,直奔妹妹房中去看望,哪知妹妹此时却昏迷不醒,一看便知并非真的平安无事。心中万分疑惑的夏侯逸赶忙奔来父亲母亲房中索问,想就妹妹诗檐的身体状况探个究竟,也好心中有数,不然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夏侯逸奔至父亲母亲北面正房门庭之前,便被早早被父亲安排在房门远处庭院中留守的家丁给死死拦住:
“大少爷,恕小的无礼,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
“大少爷息怒,小的也实在没有办法。老爷命令小的不准任何人进去。”
夏侯逸身为将军世家后人、年轻有为一代少将军,自小受军中文训影响,早就深深养成军令如山的处事习惯,定不会轻易违背军令。可今日之事事关自己最最疼爱的妹妹夏侯诗檐,这对夏侯逸来说,是甚过一切的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让开!老爷若是怪罪,所有罪责由我全全承担,与你无关!”
“大少爷……大少爷……”
夏侯逸扔下那句话,便身后飒爽披风猛力一甩,一个闪身便越过院中,直奔父亲母亲房门之外,刚轻握手拳,意欲敲门,便听到父亲正与母亲说及夏侯诗檐真实身份,一时间怔住,愣在那里,心中感慨万千,惊讶之余,心中也是亦喜亦忧,正欲抬起敲门的手,也定格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放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