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侯将军一家人的平淡朴实的幸福,在盛远东将军看来,却全然不是它原本的初衷和样貌。在盛远东将军这个看客的眼里,夏侯将军在自己家中府上的庭院之中,特地找当地最最有名的工匠修建了这样一个自己家中府上的内府戏台子,还隔三差五地不时找来各地各色的不同样的戏班子上自家府上来说戏唱戏演故事,根本不是真的想叫自己的妻儿开开心心地看戏听戏取取乐儿……
盛远东将军的心中,夏侯将军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出于对于自己家府上的妻儿老小的爱意,而是特地拿自己的家中的妻儿老小做了幌子,真实的意图,无不是在意欲向外人显摆,向外人炫耀,向外人彰显他夏侯将军在整个大韦国朝中的显赫地位,炫耀他在当今圣上心目之中的坚不可摧的能人贤士之霸主地位……
因此,心存妒恨的盛远东将军,是万万不同意自己的妻儿凑近的。
把那么热闹的戏台子搬进自己家的府上院中,修建了那么气派那么高大的戏台子在自家院子里,那是多招人稀罕的一件事儿呢。盛月颐自小就十分爱好热闹,而其母盛夫人,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以在家看的戏台子,怎么说也是十分眼馋,十分好奇,想去夏侯将军府上看看,然后打听打听,也可以在自家府上院中也修建一个这样儿的戏台子呢,这样一来,不是或早或晚自己想什么时候看戏,也就不用大老远跑出去了,只一个叫下人通报一下,便可以去京中的戏班子里招人来唱上一出儿,演上一出儿,如若那样,可不真真是惬意得很吗?
可是,盛远东将军本就对那夏侯将军这般做法十分嫉妒嫉恨,如今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也给被勾了魂儿去,也去推崇他们夏侯将军府上的狗屁新鲜样式儿去,可不是叫人更是来气么?
盛远东倒是真的管不住别人家的事情,可自己的夫人内子,还有自己膝下所生的女儿,倒是总能自己说了算,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吧?所以呢,盛远东将军就一下子否决了盛夫人跟他提起的想要在自家府上也学着夏侯将军府上那般建造一座自家戏台子的建议,还反而将盛夫人一顿凶骂,直教盛夫人两眼含泪,不解其意。
不但如此,盛远东将军还勒令盛夫人和盛月颐不准在夏侯将军府上有戏班子来府上唱戏说戏的时候,去那夏侯将军府上跟着人家一起去看戏。
盛夫人当然知道盛远东将军其实心中是何意,只是接受不了他这样霸道偏执不讲理,可盛夫人生性温顺,逆来顺受这四个字,足足可以代表她这么多年来与盛远东将军相处过日子的相处之道。
而盛月颐,刚开始亦是不知道父亲是何意,而当她渐渐地长大一些,也满满地从父亲的一言一行之中,无形之中体会出了自己的父亲的心里埋藏的真实心思。
父亲容不下夏侯将军一大家子,而却又偏偏放手盛月颐常常去往那夏侯将军府上,盛月颐的心中也十分明白,父亲是想利用自己是个小孩子无所防备的这个优势,让自己变成一个不受训练的“细作”,夏侯将军府上发生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哪怕一丝丝的风吹草动,盛远东将军都可以通过跟自己的女儿盛月颐的交谈问话之中,得到准确的信息。
而盛月颐却从来没有设么都照实言说。她不想骗自己的父亲,但她更不能去伤害夏侯将军府上的人,因为,她喜欢夏侯逸,她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真心实意地笃定,自己将来一定会是夏侯将军府上的少将军夫人,一定会是他们夏侯将军府上的儿媳妇儿,一定会是他夏侯逸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女人……既然夏侯将军府早早晚晚都是自己将来的婆家,也是自己早早晚晚的家之落脚之处,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从小长大的地方,那又为什么要对这一整个府上做出那些不利的事情呢?
就这样,夹在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自己将来一定要嫁过去的婆家之间,盛月颐小心斡旋,两面都没有伤害,这才平平定定地终于长到了十八岁,终于可以嫁到这夏侯将军府上来……
如今,当自己刚刚嫁入这梦寐以求的夏侯将军府上,终于做了自己心爱的男子的女人,盛月颐的多年小小心愿——看一场设在自家府上内院的戏,也在自己这个新婆婆的关怀安排之下,即将要实现了……
这样的境遇,叫盛月颐怎么能够不激动?怎么能够不感慨万千呢?盛月颐的落下的眼泪,有感激,又激动,有苦痛,更有对自己这么多年小心坚持的自我肯定……真可谓是百感交集,苦辣酸甜共存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慨叹复杂滋味儿。
而这些,都是夏侯夫人于其表所看不出的盛月颐的内心独白。
夏侯夫人带着盛月颐,再顺着戏楼戏台的方向走过去……戏楼南端曲径通幽之处,则是另外一番世外桃源般的明媚景色。盛夏正午明媚的日光,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那歇息亭子的底座四角儿是由灰白色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微微的徐徐地吹来的风中,显得更是格外的沉稳静谧。
歇息亭子之间的石阶上垂着朦胧的纱幔,任清风拂过,那薄纱婆娑扬起,银色的纱与太阳的光华交相辉映,显出五彩的斑斓。亭外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明媚日光和繁花似锦的花色衬托之下的花园景致更是千变万化,美妙异常,别有一番洞天之色,叫人好不赞叹。
歇息亭子的四周装饰着纯白颜色的铃兰一般的花朵,huarui鲜色嫩黄,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云白光洁的歇息亭子倒映着晶莹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四周美如画境一般的绝妙景色。轻纱一般与天地相接,直接笼罩在歇息亭子的四周。
歇息亭子的东面那头看去,更是一眼望去绿意葱茏,一小片儿的郁郁葱葱的葱茏高大乔木之树,这样一弯清澈明溪,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遥看东方葱茏美景,黛隐身姿影绰。
歇息亭子两旁有树有水,更是缺不得繁花尽开放。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层波曲尽时,合欢花焰腾空散开,光芒飘然转旋如回雪轻盈,映衬着盛月颐那本就媚目的脸庞,更加地嫣然明艳,叫人欢喜。
水晶帘落,纱幔垂曳……清雅、妍丽、馥郁、柳弱、丰腴、娉婷……宛如阳春三月的百花苑,各色佳丽齐聚一亭,满目芬芳。
亭子下方则是一条清水碧流的清澈见底的河水溪流,溪流之下金红色的锦鲤之鱼,在无忧无虑地欢快畅游,无不欢欣。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好不畅快诗意,叫人心驰神往……
盛月颐和夏侯夫人这婆媳二人,就着盛月颐刚刚进入夏侯将军府上的新鲜感和热乎劲儿,亲亲密密地一道儿在夏侯将军府上的小花园儿里一起赏了花儿,喝了茶……这边逛一逛,那边逛一逛,晃晃悠悠,一整个上午,就这样便过去了……
“咕……咕……”
此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盛月颐在路上便已经是饥肠辘辘,肚子开始不听使唤地兀自叫了起来,也不管那夏侯夫人就在一边,也不管它的主人——盛月颐,十二万分尴尬地站在那里,满脸尴尬地憨笑着,甚是不好意思呢。
“月颐……是饿了吧……”
夏侯夫人抬头,下意识地用手遮住额头上方直射下来的盛夏晌午时分的强烈日光,然后低下头来,看着盛月颐那满是尴尬和不好意思的脸,很是慈爱地微笑说道:
“月颐啊……这也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呢,也是该饿了呢……走咱们回去屋里坐着,等一会儿开饭,也好填填咱们的肚子去……”
夏侯夫人一边顺手扯起盛月颐的一只手臂,一边招呼一直在一旁跟随伺候的孙妈道:
“孙妈……赶紧马上去吩咐府上的小厨房儿,按照我之前吩咐你的那样去做,也给我们的新少奶奶好好地做上一顿饭,我们婆媳二人也好好地吃顿饭,好好叙一叙……记住,要选上等的绝好食材……”
“诶……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夫人和少将军夫人就先回去去歇息会儿吧,小厨房儿那边儿老奴这就去安排布置,一会儿工夫就好……”
盛月颐随夏侯夫人回去早上的前院儿正厅去,只消闲叙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孙妈便大喊一声:
“夫人,少夫人……晌午饭食做好了呢……小厨房儿的丫鬟们这就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