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几分迷茫,几分慵懒,几分恹恹,几分沙哑,仿佛春日初醒的佳人在金乌的光芒里伸展了腰身,发出了一丝饱睡后满意的呢喃。
苏牧正睡眼惺忪间,听到这一声呢喃心中奇怪,家里难道还有别人?他翻了个身,想睁开眼睛,然而困倦难捱,昨夜喝多了酒,头又有些晕沉,终究眼睛没有睁开。
“何为逍遥?”慵懒沙哑的声音又响起,仿佛就在耳边。
苏牧迷茫间问道:“什么逍遥?”
“厌了魔,厌了神,再厌了人,是否就可得逍遥?”模糊中,苏牧好像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看不清面容,只见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发丝飞舞着。
“好好睡觉就是逍遥。”苏牧带着几丝厌烦再翻了个身,喃喃道:“明天还有事情,能不能好好睡了。”
“唔?”废墟之中的身影,仿佛对苏牧的出现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睁开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妖异的血色眸子,眼神中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格外的明亮。那双眼一睁开,仿佛有血红色的氤氲散出,染红了那一片废墟。
苏牧心中感觉到一股沧桑荒莽的厚重意念,而后随着血色的氤氲越来越粘稠,模糊的身影和废墟都隐入血色之中,苏牧感觉到越来越烦闷压抑,心中隐隐感觉到几分不安,身体不停地在床上辗转,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没办法睁开。恍惚间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而却无法醒来,直到指尖触摸到一丝温热的柔软。
“叮铃……”铃声入耳,分为熟悉。
苏牧蓦然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双清澈如水却隐然带着几丝怒色的眸子。
“软吗?”清脆冷冽的声音,让苏牧感觉与苏妩的声音有几分神似。
“什么?”苏牧把身边的人往远处推了推,看到虞缺月冷冽的娇颜,迷茫地眨眨眼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家?”
“你的手再不从我身上拿开,我保证会把它撕成肉沫。”虞缺月眼中隐隐有几分风雷在酝酿。
苏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放在虞缺月的胸前,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抱着怀里的长刀退到床角,看着抱着伞,和衣躺在床上的虞缺月,惊叫道:“你在我床上做什么!”
“在床上当然是睡觉。”虞缺月冷道:“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苏牧眨眨眼睛心道,这好像是我家啊。不过,他并没有和虞缺月争辩,这个女人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道法诡秘,苏牧早已发誓少招惹为妙。他也不问为什么自己要滚出去,就匆忙披上春衫,听话地跑到了屋外。
虞缺月性子确实是有几分古怪的,她昨晚在平阳县闲逛了半夜,无意间来到苏牧家,正好有些困倦,就想也不想躺在床上睡了。本意是要待到天明,趁苏牧还未醒来时,就佯做刚刚前来,叫苏牧出发的样子。
然而,却不料要送往北断山的那件东西,突然将封印撕开了一丝缝隙,虞缺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件东西的封印重新加固。此时虞缺月的灵溪几近干涸,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不然被苏牧无意间占了便宜,虽然虞缺月并不太在意这种事情,但在此时糟糕的心情下,恐怕苏牧的手早已经不保了。
苏牧在屋外抱着长刀左转右转,想着刚才自己无意间竟然占了虞缺月的便宜,心中万分忐忑。虽然这事说来也不能全怪他,谁知道虞缺月发什么疯,不声不响的跑到他家里来,可虞缺月完全是喜怒无常这个词的代表,根本不能以常理忖度,更加无法理论。苏牧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轻拈,有几分滑腻,不知是晨间的水汽,还是因为刚才温热的柔软,想着刚才的事情,他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古怪与尴尬。
“虞……虞姐……姐……”苏牧忽然想起昨晚上虞缺月杀佘老三和离开红衣坊时说的话,慌乱中完成了一个自认比较合适的称呼,整理了一下思绪,尽量让声音轻柔谦卑,道:“小的,绝不是有意冒犯。你若是想在我家休息片刻,苏牧是万分欢迎……”
“去告诉虞爻,准备好快马,速来见我。”虞缺月清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苏牧长吁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情算是揭篇了,虽然心里疑惑虞缺月怎么就跑到他床上睡了?但他知道最好别去问,抱着长刀的手紧了紧,好让自己多几丝虚无的安全感,才开口道:“我这就去告诉爻哥儿。”说完麻溜抱着长刀跑出去了。
苏牧飞快地跑到虞爻家里时,金乌才刚刚在东方升起,几缕金色的光芒穿过树梢洒在门上,他喘了口气,正要敲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正是虞爻牵着两马准备出门。
“爻哥儿,虞缺月让你准备快马,现在去见她。”苏牧道。
“她在哪?”虞爻有些奇怪,本以为虞缺月会等自己和苏牧出城后,才会和他们会合,没想到她倒是先去找苏牧了。
苏牧尴尬道:“在我家。”
“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虞爻问道。若虞缺月和苏牧一起来了,现在就可以出城了,也没必要还要往苏牧家跑一趟,平阳县里街巷并不是很宽敞,有些不适合骑马,这样反而要浪费不少时间了。
苏牧叹了口气把虞缺月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事情说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以爻哥儿对虞……姐姐的了解,她应该不是会翻旧账的人吧?”
“虞姐姐?”虞爻大笑道:“睡了一晚上成你姐姐了?我对她可没多少了解,恐怕除了她娘,没几个人敢说了解她。”
苏牧急忙摆手道:“爻哥儿,你可千万别瞎说,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我可不想和佘老三一样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虞爻又调笑了苏牧几句,让苏牧又多牵了一匹马给虞缺月,两人骑上马往苏牧家行去。
到苏牧家,虞爻看到躺在床上的虞缺月才知道是出了事情,急忙上前问道:“封印出问题了?”
虞缺月此时恢复了一些,点头道:“是出了点问题,已经被我修复了。只是我现在状态有些不妥。”
“不如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再出发。”虞爻道。
虞缺月蹙眉沉思了片刻,道:“不行,我不能确定它的气息是不是从封印中溢出了,万一被人察觉到它,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苏牧,你去准备些吃的,我们吃过饭就走。”
苏牧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准备食物去了。
虞爻等苏牧出了门,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虞缺月,玩味道:“你怎么跑到苏牧床上睡觉了?”
虞缺月冷道:“自然是正好走到这里,困了。”
“我可警告你,苏牧可是有个青梅等着他娶呢。”虞爻笑道。
“此生只有大道可动我心。”虞缺月冷笑道。
虞爻摇头,笑道:“这句话好像你娘当年也说过,还不是嫁给了你爹。”
虞缺月闭目养神,懒得再开口。
很快饭就准备好了,三人吃完饭,虞缺月看起来行动已经没有妨碍。
苏牧随意收拾了收拾,将准备好的干粮放好,锁了门,跟着虞爻和虞缺月出发了。
平阳县街巷狭隘,马不能跑的太快,苏牧还不觉得什么,可一出了平阳县,虞爻和虞缺月就放开了架势,苏牧死命地催着马,还是只能在两人后面吃着尘土。
苏牧趴在马背上,用汗巾系住口鼻,暗叹着这次出远门,怕是过不了一天舒服日子,抽出手摸了摸挂在马鞍上的长刀,总算是心里有了几分安慰,长啸一声,双脚一夹马腹,望着烟尘里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