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嚭?吴国特使?找我?”中山寅大是疑惑。踱步思索着,回头对侍从说:让他进来。
伯嚭缓缓走到驿馆,身后甲士随后跟着,他停下脚步对身旁的士兵说到:门口等候。众人大声答道:嗨。
晋国特使馆中,二人相对而坐,伯嚭笑道:多年未见中行大夫,在下可是朝思暮想啊。
中山寅很是疑惑,说到:你伯氏一族原为我晋国贵族,晋君对汝不薄,为何弃楚奔楚?你伯嚭为何又做了吴国的使者?虽说吴晋为盟国,你也要老夫明白你为何来此吧。
伯嚭谈了一口气说:你知道,我伯氏为晋国百年贵族,子弟为晋国征战沙场流血牺牲,可谓劳苦功高。
中行寅说:你伯氏也算满门忠烈,可你父亲却背叛晋国。
中行寅勾起伯嚭无尽的回忆,这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鄢陵之战后晋国重登霸主之位,与楚国平分霸权。此战伯氏也出力不少,可却得罪主帅孪武子,再加上自“骊姬顷晋”以来晋献公大肆屠杀公族,出现晋无公族的局面,卿大夫掌握权力,晋国大臣间争分夺利,相互压榨,鄢陵之战晋国大胜,但晋国内部矛盾更加激化,争斗更加激烈。父亲伯郤宛恐伯氏遭灭顶之灾,率众来楚,春秋惯例:一国大臣流亡他国本国不得干涉,且收留国应给予官职,爵位虽然降一级,但仍为贵族。郤宛投楚之后为楚国兢兢业业,升任左尹,因为为人耿直,贤明有能,深受百姓爱戴,可也是因为如此,受到了少傅费无忌的忌恨进谗,被贪得无餍的楚令尹子常所杀,并株连全族,仅伯嚭一人身免。
中行寅说到:尔父算一人杰,怎会被小人所害?
伯嚭:那费无忌阴险狡诈可是无人比肩,当年楚国百年望族伍氏一族,就是他进谗言,先是劝楚平王娶了自己儿媳妇伯赢,再诬陷太子建谋反,逼迫太子自杀,伍氏满门被诛,只剩下伍员带着襁褓中的子胜逃亡吴国。说来可笑,这个奸臣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对付我父亲。
中行寅:我倒是有兴趣一听。
伯嚭:费无极那个小人先是找到我父亲,告诉他令尹子常希望到府上做客,父亲很为难,子常头脑昏庸,行事愚蠢,贪财好色,飞扬跋扈宴请此人必有礼相送。可自己两袖清风,无物可拿。他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费无极,那费无极说子常最喜爱兵器,准备五副盔甲,五样兵器即可,而且为避嫌要把礼物遮挡起来,父亲相信了他并照做。等到宴享这天,在门口帷幕两旁,放置铠甲兵器。费无忌向子常告状说:“郄宛想杀您,已经把铠甲兵器藏在门口了。”子常派人去察看,果真看到兵器。于是派兵杀死了我父亲。
中行寅说:我明白了,费无极倒行逆施令楚国上下痛恨,连周天子派来送祭肉的人也都指责子常为何不杀奸臣。楚将沈尹戍劝子常除奸臣,不然自己有患。子常边派沈尹戍杀费无忌,灭其宗族。楚有佞臣,怎会不亡?
伯嚭离席拱手说道:费无极罪不容诛,伯嚭想灭楚以报族人被杀之恨
望中行大夫助我,至于这些礼品,不成敬意,望笑纳。说完拍拍手,侍卫们便抬着很多箱子进来。
中行寅面无表情,来到箱子面前,命人打开箱子一看,惊喜交加,满箱子都是闪烁着白光的吴剑。天下皆知秦晋之地盛产良驹骏马,齐燕之地盛产民生物资,可偏偏吴越之地以盛产名剑出名,吴越之人擅铸剑,吴越之人擅舞剑,就连女子也以舞剑为美。吴国从一小国逐步崛起,征伐强大的楚国且屡屡获胜,吴剑可谓功不可没。其中的吴钩更是天下闻名,钩者,形似剑而曲。舞吴钩而如行云流水。吴国士兵执吴钩更是无往不利。有诗曰:马啸月轮高,将军爱紫袍。吴钩悲衅子,埋首葬松涛。
在中行寅看来,这十几箱兵器虽不能于名剑相比,可中原兵器相比强太多了,握在手中就能感受到它散发的寒气,心中暗道:好剑。
中行寅笑道:奇宝难受其恩。阁下想让本大夫怎麽做?
“促成吴,蔡,唐三国联盟,晋国从北方攻楚。”
“蔡,唐正在会盟伐楚,吴国为何舍近求远求助于晋国?”
伯嚭笑道:你也知道,中原国家素来鄙视吴国,吴蔡两国曾有刀兵之见。当年伍子胥亡楚奔吴,楚平王,费无极深感不安,派大将子繁率陈,唐,沈,许,蔡,胡联军进攻吴国,想把吴国一举灭掉。七国大军兵力八万,超过吴国一半还多,被公子光诱敌深入,陷入重围,八万大军被全部歼灭,主将被俘。此后,楚国震动,不得不采取守势,吴国夺取了楚国南面大量土地,实力大增。唐蔡两国更是精兵全失,对吴国可是憎恶。
中行寅缓缓说道:恐怕还有隐情吧?
伯嚭摇摇头:小臣不知你指什么?
中行寅冷冷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吴国与唐蔡结盟,看重的不是两国实力,而是位置,吴国可借唐蔡之地势两线进攻楚国,当然也可直逼晋国,近取晋地。吴国好大的算计啊。晋国虽然内乱,可依然是霸主,晋人还不蠢。
伯嚭微微一惊:大人,吴国怎敢挑衅于晋国,吴国一直是晋国的盟友啊。况且蔡唐之间还有个郑国。
“寿梦之前吴楚也是盟友,如今呢?打得血流成河。若称霸中原,必克郑国,难保吴国将来不攻郑。”
“那大夫希望吴国怎麽做才肯满意?”
“晋国不伐楚,极力促成吴,唐,蔡联盟,吴军不得进驻蔡国,且承诺不得染指郑国。”
“如此甚善,我便不辱使命,在下不叨扰了。”拱手说完伯嚭大步向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伯嚭觉得背上一身冷汗。他对中行寅有了新的认识。这中行寅虽然贪婪,但洞察明理,走一步算百步,伐楚之战后,楚国实力必定遭受严重削弱,如此晋国坐大,既能巩固南方屏障,又能坐收渔翁之利。他也可以加强在晋国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