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毓升殿内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彦回捻面上无半点不耐的神色,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嘴角含笑,眉眼宁静。
司马凛朔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他,即使在这满殿的华贵中,他还是让人一眼就将目光停在他身上。
司马凛朔缓步走到上位坐下,彦回捻正欲行跪。
“免了,”
彦回捻抬眼望去,是一位年轻的男子,那满眼的深沉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淡淡的龙涎香萦绕,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便是许沂?”司马凛朔缓缓问道。
“是,”
“你接近誉笙是什么目的?”司马凛朔语气陡然变冷,帝王的威压席卷而至。锐利的眼光似要将他钉穿。
彦回捻平静答道“草民不知圣上为何这样认为,若圣上执意认为草民有意接近誉王,那草民便不再见誉王了罢。”
司马凛朔定定看着彦回捻,许久说道“希望不是朕认为的那样,不然……哼!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朝太傅,望你无论做什么事都将我朝摆在首位,你可明白?”
彦回捻跪下答道“臣,遵旨!谢圣上垂怜!”
司马凛朔收回目光温和说道“皇儿顽劣,许太傅且不必太过于让着他,该狠还得狠!我这话,你可明白?”
“臣明白,定不负圣望!”
“好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
彦回捻起身退出,司马凛朔望着彦回捻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拈雨楼,眷阁。
“听说圣上近日封了一位太傅?”
诸葛息缓缓饮酒,不甚在意地说道。
“呵……又来一个不怕死的,皇儿那家伙除了二哥,有谁降得住啊,真不知那家伙是随了谁的性子,这般顽劣。”
司马烨松随手往嘴里扔了一颗杏仁,心想,这下又有戏可以看了。
“这次不同,那人是你五哥提拔的。”
“什么?我五哥?”司马烨松起身转首看向栏前,那里站着司马羽上。见他没反应,想必是早就知道了。复又问道“五哥不是最讨厌政事么?他怎么会……?”司马烨松满脸不解。
“想必那人定是很有才华吧,不然以誉王的性子,定不会管这事。只是不知那人是如何让誉王帮他的。”诸葛息脑中闪过一道影子,正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哼!我倒要看看,那人到底有几分本事!”说罢,司马烨松起身欲离去。
“慢着,”
司马羽上缓缓转身,逆光而来的他,有一种神一般的从容。
“二哥,我就去看下而已。”司马烨松不死心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刻。”
说罢,司马烨松不情不愿地坐下。
司马羽上缓缓饮酒道“就你这个性子还想随飞皓带兵打仗?要想去打仗就得,忍得起,稳得住。不然,恐怕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哦,知道了,二哥。”司马烨松低声说道。
“息,查到那人的底细了么?”司马羽上放下酒杯,微微颔首问道。
沉稳的眸子里漆黑如墨,淡色的薄唇因酒染过而略微红润,下巴倨傲,颈线优美,欣长的身形,尽显尊贵。
“和誉王查到一样的结果,身份无丝毫令人可疑之处。”诸葛息微微皱眉道。
“太过于清晰,就是一处疑点,且留意着吧,看看他意欲为何?”
“在谈什么呢?氛围如此压抑?”
柔柔的女声飘来,帘后缓缓走出一名女子,烟蓝长衫,臂挽深蓝纱带,眉如远山,眼似碧波,眉眼带笑,娉娉婷婷而来。
司马烨松见是漪素来了,忙换上笑脸道“素娘,醇熙酿好了么?”
漪素施然坐下道“就知道你馋了,所以今日特地让你们尝先。”说罢她身后的女婢将白玉壶拿起,一一斟满,顿时酒香四溢,司马羽上眼中也微微有了笑意。
“阿素的醇熙总是让人不住贪杯啊。”
从漪素出来的那一刻,诸葛息眼中便只有了她一人,此时俊颜上才露出笑意来。
漪素愉悦道“转眼离五月诗酿会就只有一个多月了,没想到日子过的如此之快,这已是第三个诗酿会了。”漪素托着腮,无限感叹。
“,此次的诗酿会也许会有不同……”司马羽上心中不免对那个人好奇了起来。
“哦?怎么这么说?为何会不同?”漪素忙看向司马羽上,眼神温婉。
“哦,就是那个新太傅啦,传闻他很有才华。”司马烨松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么?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太傅?呵呵……又给皇儿找了个老师啦,皇儿那孩子倒也聪明,就是太调皮了。只是不知道此次的这位太傅又能坚持多久。”漪素想起那个嚣张的小孩子,眼中也泛起了笑意。
东宫。
“有什么好怕啊,不就是又来一个老头嘛?看我不把他给打回去。”
彦回捻远远便听到一个跋扈的声音,心下不免有了戏耍他一番的念头。
“公子,这小太子的确挺顽劣呢。”知馥伸长了脖子往栎习颠门口望着说道。
“走吧,去见识一番。”说罢,移步走了过去。
站在栎习殿殿口,彦回捻看着眼前这个还未及她腋下的小孩子,眼底笑意盈盈。
司马定襄双手环胸斜扫他一眼道“你便是新来的太傅?”
彦回捻缓缓答道“对,臣就是太子的老师。”
“见了本宫为何还不行礼?!”
“圣上准微臣在太子面上免礼。”
“哼!少拿父皇当挡箭牌,本宫今日不习课了,要去玩耍,你就下去吧。”
“不可,”彦回捻淡淡地看着他,无丝毫不妥。
“你说什么,胆敢再说一次!”司马定襄狠狠地看着彦回捻。这人竟敢反驳他的话,不想活了?
彦回捻仿佛未见到他狠利的神色再次说道“不可,太子今日务必随微臣前去思敏居习课。”
“本太子今日就是不去,你能奈我何?”司马定襄一幅你不能把我如何的样子看着他。
彦回捻轻轻一笑道“不能如何,太子不妨与微臣打一个小赌,若太子胜了,微臣便心甘情愿放太子去玩,在圣上面前也不会说太子的不是,若太子输了,便随微臣去思敏居习课,太子意下如何?”
“你且说说何赌?”
“太子若能呆在原地不动两个时辰,那太子便赢了,今日便不再习课,任太子玩耍,若太子不能呆两个时辰,那太子便输了,今日就得习课,怎样?”
“哼!本太子还以为是何了不起的赌呢,不就是在原地呆两个时辰吗?你且瞧好了!”说罢,眼神不屑地看了彦回捻一眼,便不动地站着。
宫女太监们都低头轻笑。现在太阳还未出来,当然不觉得如何了,半个时辰后太阳出来了,怕是就不如现在这般轻松了,这年轻的太傅,还真有一手,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制服这小太子呢。
“你们都下去吧,”彦回捻摒退了女婢太监,自己也让知馥拿了张椅子,便坐在殿檐下,看起书来。
半个时辰后,太阳缓缓升起,便也逐渐暖了起来,彦回捻看了一眼司马定襄,还不错,六岁小儿不动地呆了半个时辰,这孩子性子有培养价值。
司马定襄此刻感觉双腿似是被蚂蚁在咬一般酥麻,想认输,但身为太子的骄傲又不准自己认输,便忍着烈日当空继续站着。只是这看彦回捻的眼神也越发咬牙切齿了。而后者如没看到一般,饮茶看书。
一个时辰过后……
连知馥也逐渐佩服这小太子了,不错不错。
司马定襄此刻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掐死那人,双腿早已僵硬酸痛,怕是撑不住一会儿了吧,汗如雨下,内衫早已打湿,不巧的是早上天微冷,母后还专门给自己多加了件衣裳,此时可就受苦了。
才想到此处,便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双眼一翻便倒了下去,晕前还想到,糟了,还是输了。
知馥看到他倒下,连忙上前接住,入手湿漉漉的,无奈的看着彦回捻。
彦回捻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说道“看我干嘛,是他自己逞强的,抱到殿内去吧。”说罢,也跟着回了殿。
寝居内,“这下可好,太子中暑了,你恐怕难逃辞咎。”知馥担忧道。
“别怕,我不会有事……”
“皇后娘娘驾到……”
知馥一阵惊慌地看着彦回捻,眼神紧张。
彦回捻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前去迎驾。
“皇儿,母后带了你爱吃的蜜藕糕来了,皇儿?”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薛钥皖看着眼前这个俊雅的男子,不禁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微臣许沂,为太子新老师。”
“哦,原是许太傅,平身吧。”说罢,便往寝居走去。
知馥不安地看着彦回捻,彦回捻淡笑不语,也跟着入了寝居。
“这是怎么回事?皇儿为何不醒?这宫里的太监宫女何在?”
薛钥皖大怒,看来是要治理一下这宫里的下人了。
闻迅赶来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颤抖着不敢说话。彦回捻上前说道“启禀娘娘,是微臣叫他们退下的,”
薛钥皖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男子,心下略定道“为何?”
彦回捻便一五一十地将事说与她听,薛钥皖越听越心惊,到最后佛袖而起“你好大的胆子,他是太子你算什么东西,来人……”
“母后不要……是儿臣输了。”
薛钥皖忙转身,满脸疼爱道“皇儿你醒了,可有不舒服?”
司马定襄缓缓起身道“儿臣无事,母后勿担心,”说罢对着跪在地上的彦回捻道“你起来吧,今日是本宫输了,下午随你习课,你退下吧。”说罢不再看他一眼。
“微臣告退。”彦回捻起身离去,淡定从容。
薛钥皖心中讶意,这人竟让自己顽劣的儿子主动习课?不免微微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