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美真,这一年美真又老了很多,我感觉我和美真老的越来越快,一觉醒来就觉得又多长出了好几条皱纹,人一老胆子也变小了,什么事都思前想后,畏首畏尾,雨梅想开钢材厂,是想帮帮雨随和雨停,想帮帮我和美真。
见我好长时间不说话,美真轻轻喊了我一声“至善”我看看美真,美真的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想到我们再也帮不了雨随,雨停,美真难过了,我看着美真,心里也不是滋味,嘴上对美真说着话,心里却一阵凉似一阵,雨梅这样做也是想好,至于结果怎样,能不能挣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紧要的事就是要把钢材厂开起来,只要好好干,就一定会干好的。
几天后,雨随和红秀准备回去上班,雨停也要回去上学,雨新和红骄也要回城里去,昔日热热闹闹的小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和美真坐在院子里,更是显的冷清,每年的这个时候,美真都对我说孩子们这一走像是把她的魂给带走一样,我知道美真是不舍得让孩子们走,我也一样。
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也凉凉的,整个脑子里却是孩子们小时候的欢声笑语,雨新他们兄妹几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跟着父亲下地干活,美真在家里忙活着,还没进家门就能听到他们兄妹几个追逐打闹的声音,虽然累,心里却美美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一个接一个离开这个小院,偶尔也会回来,只是过不了几天就得走,他们在外面呆的久了已经习惯了外面的生活,回家只是来看看我和美真,看过之后便想离开,孩子们是不会回来了,我和美真是要永远呆在这里的,这个小院还是跟几十年前一样,只是小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老,我看看美真,美真呆呆坐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望着门口,她在盼着下一年。
晚上躺在床上,我很久都没有睡着,想起了二哥,恍然才发现二哥已经走了好多年,我都有点忘记二哥的模样了,二哥倒在池塘里的那一刻我伤心过,可是接下来的这些年月里我却很少再伤心,哪怕是每年到坟上给二哥烧纸钱时也不会再掉下一滴眼泪,又经过这么些年,我的那颗心早已经倦了,记性也差了很多,忘记了很多跟二哥有关的事,二哥对我说的话却一直都记着,二哥说他活了一辈子,活到了最后一刻。
我扭头看看美真,美真已经睡着了,我看着美真的那张脸,竟是那样的老,老的让我都有点不认识了,我怎么也想不起美真刚进门时的情景来,但有一件事我记得,从美真进门的那一刻,一直到现在,在这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美真都在地里干着活。
一个月后,我给雨梅打了电话,说了我要去县城帮她办钢材厂的事,雨梅听了很高兴,让我赶紧过去,我和美真把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便去了城里,雨梅去车站接了我和美真,我让雨梅带着我去了她说的钢材厂,到地方的时候雨新正在厂里忙着,我看到雨新有点意外,以为雨新又去跑了运输,谁知却在这里,雨梅对我说“自从过了年以后,都是大哥在帮忙,要不是大哥在,这钢材厂真的开不起来,我和大哥商量了,这钢材厂我们兄妹俩一起干。”
雨梅这么说我心里挺欣慰,我还正担心人手不够呢,现在雨新在,一切都容易了很多,只是问雨梅“你大哥在这干,货车怎么办,运输不跑了?”雨梅对我说“大哥货车准备不开了,打算租出去。”
雨新看到我便走了过来,我把刚才雨梅跟我讲的话又对雨新说了一遍,雨新点点头,雨新能有这个打算也好,开着车整天在外面跑也让人提心吊胆,即使挣点钱也是心惊胆战,雨新运输跑了好几年了,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跑厌了。
我看看雨新,竟发现雨新的耳边都已有了白头发,连我的孩子都老了,自从雨新成了家,我就很少再过问雨新的事,特别是最近几年,雨新一年四季在外跑,我们父子很少能够见上一面,即使见上也很少说话,雨新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现在还是这样,我知道雨新就是这种性格,雨新虽然干什么事都不太长久,不过无论干什么事都是想干好,有时也听美真说红骄和雨新会吵架,我都会笑笑,过日子吵架是难免不了的事,知道雨新过的也不顺心,很多事雨新都不说出来只是在藏在心里,雨新现在也上了年纪,孩子也越来越大,雨新比以前变了很多。
美真听我说了雨新准备帮着雨梅把钢材厂干下去的事,显得很高兴,对我说“雨新能这样做真好。”晚上美真睡的很香,从来没有过的情景,美真对雨新几年的挂念在这一刻全放了下来。
钢材厂好歹开起来了,由于钱不够,规模也没有多大,跟城里其他的钢材厂相比,小了很多,我和雨新浑身却充满了干劲,再大的厂子也是一步一步干出来的,我们有脚有手,脚能走路,手就能挣钱。
钢材厂干起来以后,我就不能回家了,我和雨新整天呆在厂里忙着,雨梅在城里租了一间门面,开了一家小型杂货店,让美真帮忙看着,我知道雨梅的意思,我要是不回家,家里就只剩下美真一个人,美真一个人在家,连个陪她说说话的人都没有,雨梅好多次对我和美真说家里的地不要再种了,让我和美真就住在城里,我对雨梅说我们打算再种几年,美真在一旁也对雨梅说着跟我同样的话,我和美真已经种了几十年的地,早已累的浑身没有了一丁点力气,我们何尝不想呆在城里享享福,可是想想钢材厂刚刚办起来,挣不挣钱,甚至能不能开的下去还是个未知数,想想雨随,雨停还有一大摊子事,我和美真只能继续把地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