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候雨随大学毕了业,当雨随打电话告诉我和美真他今年毕业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雨随已经离开家整整四年了,这四年里我一直在忙着家里的活,很少跟雨随说过话,雨随每次往家打电话的时候都是美真接,我从来没有接过一次电话,美真有时会问我要不要跟雨随说两句话,我都呵呵笑着说我没事,没有什么要说的,只要雨随在外面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大学毕业以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工作,现在的大学跟以前的不一样了,以前只要考上大学就是捧到了铁饭碗,现在考上大学只是暂时走出了家门,能不能够留下来还是遥不可知的事,大学生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不好找,雨随一个孩子在外面,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我和美真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雨随的生活,却能够体会到孩子过得不容易,没有人能够帮得上他,所有事情靠的还是他自己。
秋忙的时候,雨随回了家,雨随那天回来的很晚,我和美真都睡下了,雨随才回来,我听到了雨随轻轻喊门的声音,便起来去给雨随开门,美真也跟着我一起起了床,雨随背着一个包站在门外,这个包还是送他去上大学时给他买的,现在还背着,见到我轻轻喊了一声‘爸’,雨随的这一声‘爸’,差点把我的眼泪给喊出来,雨随赶了几百里的路三更半夜回家来,在这几个月里找工作的艰辛与困苦都浸在了这一个字里面,作为父亲却无能为力的我只能本能的点点头,把家门打开,让孩子进来。
美真看到雨随就哭了,美真的哭泣声里有的仅仅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想念,雨随自从春节走了以后,到现在是第一次回家,美真此时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是对孩子回家的高兴,看着雨随回来,我心里也觉得热乎乎,孩子回家一次比地里多收几百斤粮食都要高兴。
美真擦擦眼泪准备去给雨随做饭,雨随忙对美真说他已经吃过了饭,要美真不要忙了,美真还是自顾自往外走,边走边说着话“赶了一天的路,吃过饭也撑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我和雨随坐在屋子里,我看着雨随愁眉不展的样子,知道肯定是找工作这件事,便开口问他“雨随,工作找的怎么样了?”雨随听到我问他,便对我说还没有找到工作,雨随的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倦意,我听了心里怪难受的,难受的不是雨随还没有找到工作,难受的是连续找了几个月工作的雨随,现在最难受的不是我,应该是雨随,我的孩子。
雨随是个怎样的孩子,我和美真心里都清楚,雨随是我们的孩子,作为父母的我们多少知道点雨随的心事,雨随上大学的时候从来没跟我和美真额外的要过钱,就算是最基本的生活费雨随都要比其他学生少,有时我和美真便偷偷给雨随多寄一些钱,雨随总是把我和美真给他多寄的钱留着,等到回家的时候再给我们,雨随对美真说每月那么多钱就足够了,这些钱他根本就花不了,美真把雨随的话说给我听,我听了高兴的竟会流出泪来,雨随是个好孩子,雨随知道家里的情况,理解我和美真,我之所以流泪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孩子。
我没有再问雨随关于工作的事,只是告诉雨随工作的事不着急,只要咱有文化有知识,工作只是早晚的事,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更不要放弃自己,雨随不说话,眼睛只是呆呆望着地上,看到雨随这样,我也没有心情再继续说下去,我不能去帮雨随找,更帮不上雨随,我说的再好也没有用。
美真端着饭菜走进屋里,忙叫雨随赶紧吃饭,我站起身走出屋子,回里屋去睡了,美真回来的时候都已到了夜里两三点钟,我知道美真和雨随他们娘俩又说了很多话,美真见我还没有睡着,知道我是因为雨随的事,美真便告诉我刚刚雨随跟她讲了这几个月找工作的事,这段时间真的是难为雨随这孩子了,自从毕业以后雨随再也没有向我们要过钱,美真每次打电话问他要不要钱他总说还有,其实就在刚刚毕业的时候雨随就已经没有什么钱了,为了能够继续找工作,雨随给雨梅打了电话,让雨梅给他寄了一些钱,雨梅没有把这事告诉我和美真,雨梅只是不想让我和美真过分担心,本想等到雨随找到工作以后再告诉我们,殊不知雨随这工作一找就是找到现在。
雨梅寄来的钱很快也花完了,雨随实在没办法便去找了他同学,他的同学租了房子,房子只有一张床大小的空间,雨随就和他的同学挤在里面,他的同学已经找到了工作,每天早上准时去上班,临走的时候会给雨随留下十块钱,再后来变成了五块,再后来变成了每隔一天留一次,有时要隔上不止一天,雨随看着同学这样,没有继续呆在那里,便回了家,我听了对美真说“雨随做的有点不对了,作为一个同学能够对雨随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雨随的同学也是一个人在外,也很不容易,人家对咱好,咱不能忘恩负义,明天我要跟雨随说说这事。”美真见我来了气,拍拍我的手对我说她已经把这些话给雨随说过了,雨随离开的时候跟他的同学都好好的,雨随没有去跟同学闹别扭,雨随也没有去怪他的同学,同学的好雨随都记着。
正值秋收的时候,全村人都在忙着收割地里的庄稼,我和美真每天都要下地,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回来,雨随便跟着我和美真一起下地干活,我和美真把地里的庄稼装上车,雨随便一车一车往家拉,几趟下来,雨随累的都弓起了身子,雨随虽然是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毕竟没有干过活,我看着雨随累成这样,便让雨随歇一会,我来拉车,雨随却说他不累,不让我来拉车,我只好在车后面帮雨随推着,一直把车推出田间的小路,看着雨随拉着车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就想起了电视里那些正坐在干净办公室里上班的人,那股难受劲又在心头涌起,心底默默念叨着我们家雨随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