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雨随已经累的够呛,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摇摇晃晃,到了晚上,雨随还要帮着我和美真忙到很晚,美真会让雨随早点去睡觉,雨随看着我和美真还在忙着,便对美真说他不累,美真知道雨随是心疼我们,是想帮我们多干点活,地里收了几亩玉米,都堆在了院子里,白天还要忙地里的活,我和美真只好晚上剥玉米,雨随跟着我和美真一起剥到很晚,剥好的玉米拧成一摞一摞的,挂在墙头上,黄橙橙的围在整个小院四周,把我们围在中间,守着我们。
雨随去睡的时候,我和美真还要再忙上一会,农忙时节最怕下雨,每天睡觉前都要把院里院外收拾一遍,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谁都不想因为一场雨而白忙活一场,我和美真去睡觉的时候还能听到雨随的动静,不知道是我和美真吵醒了已经睡着的雨随,还是雨随根本就没有睡着,美真和我便会不约而同小心翼翼起来,我轻轻关上门,听到了雨随轻轻的叹息声,我知道雨随这几天累了,这轻轻的叹息声里有着太多的疲惫,更有着无尽的渴望,雨随也许正在想着外面的世界,是外面的世界让他叹起了气。
我即使晚上睡得再晚,每天也会很早醒来,醒来的时候美真已经起来了,我看到美真正坐在玉米堆里继续剥着玉米,美真身后已经又有了一大堆剥好的玉米,一摞一摞的摆放在那里,还沉浸在美美的梦境中,秋天的早晨已经有些凉意,院子里飘着蒙蒙的雾气,美真坐在蒙蒙的雾气中,一个人静静的剥着,雾气打湿了美真的头发,那一刻,我看到美真又苍老了好多,美真没有叫我,更没有叫雨随,美真舍不得叫我们,她舍得的只有她自己。
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把地里的农活忙完了,雨随对我说他还要回去继续找工作,我和美真听了都长长舒了一口气,雨随能这样做,说明雨随没有放弃他自己,我和美真听了会高兴,说明我和美真也没有放弃雨随,我们和孩子都有着相同的想法,都一直搁在心底。
稍稍休息了几天,我便准备送雨随回去,临走的前一晚我对雨随说了一些话,一些鼓励他却毫无用处的话,雨随默默听我说着话,美真坐在我身边,像雨随一样,也在安静的听着,我起身离开的时候美真和雨随还继续坐着,美真应该对雨随又说了些什么话,我不知道都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美真所说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对雨随的好。
我送雨随去了车站,一直等到雨随乘上车以后我才从车站走出来,车子缓缓驶出车站,我看到雨随正拍着车窗向我招手,我抬起手冲雨随笑笑,我看到了雨随眼里强忍着的泪水,车子转过那个弯就一定会流下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步比农忙的时候还要沉重,雨随离开了,是因为我帮不上忙雨随才离开的,我能做的只是在心里挂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孩子,这种挂念孩子也许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对孩子也没有任何用,但孩子们依然会尊重我,因为我是他们的父亲,可孩子们不会崇拜我,因为我只是他们的父亲。
回到家里的时候,美真正在院子里收拾着东西,看到我回来,美真停下来问我雨随有没有坐上车,几点的车,什么时间到,我一一作了回答,我看到美真的眼圈泛红,我和雨随从家走了以后美真一定哭了很久。
一个月以后,雨随打来电话,告诉我和美真他找到了工作,我和美真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心头顿觉欢畅无比,美真不断对我重复着“至善,雨随找到工作了,雨随有工作了。”看着美真开心的笑,我沉闷的心也豁然开朗了起来,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向往的那些事都是会来的。
来年开春的时候,二喜来了家里,二喜住在隔壁,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二喜的父亲就是当年的队长,虽然村里人对这个队长多多少少还有点看法,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前一些不愉快的事差不多都忘了,我们这些年邻里关系处的还算不错,每天出门都能遇上,每次遇上都会打声招呼,已经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多多少少总有点感情。
二喜呵呵笑着走进屋里,我赶紧招呼二喜坐下,二喜忙拿出烟来递给我,并给我点上,平日里我和二喜之间没有太多的来往,有什么来往的话也是和他父亲,最近几年二喜又不在家,长年累月跟着建筑队在外面干活,一年难得见上一次面,这次二喜突然来家里找我肯定有事。
二喜不停给我递着烟,也不说什么事,我又不好意思先开口问他,只能接过二喜递上来的烟,一支接一支抽着,几支烟过后,二喜便问我“四叔,听说您今年去了新疆?”
二喜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呵呵笑了起来,二喜的话让我感到了不好意思,我笑着对二喜说“今年是去新疆了,去新疆旅游去了。”
听我这么一说,二喜也呵呵笑了起来,我止住笑声问二喜“二喜,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二喜见我这么问他,也没有再继续跟我绕下去,对我说“四叔,您今年都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二喜这句话的意思,二喜是想问我今年还想到哪里去干活,要是放在以前,我还想着要到外面去,可是自从新疆回来以后,我整个人变了不少,一提起再到外面去,心里面就有了畏惧,我也想出去挣点钱回来,可是岁数都这么大了,再像年轻人一样跟着到处去打工,即使自己还能干的动,村里人也会说些什么,哪怕我不在乎,美真不在乎,孩子们也要在乎。
我冲二喜呵呵笑笑“没什么打算,唯一的打算就是在家种地。”
二喜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来了精神,忙对我说“四叔,我今天来是想让您跟着我一起去建筑工地的。”
听完二喜的话我笑了“二喜,四叔已不再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了,就算我肯去,建筑队也不一定会让我去。”
二喜忙向我解释“四叔,让您去建筑工地,不是让您去干活。”
“不让我干活?那我更不能去了。”我被二喜的话一下逗乐了。
“也不是不让您干活,我在工地上给您找了一份轻巧的活。”二喜说到这里,搓了搓手,低头嘿嘿笑着“四叔,我今年承包了一小块建筑工地,带了几十个人过去,我是第一次带这么多人过去,没有管人的经验,心里也没有底,我知道您承包了十几年窑厂,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比我有见识,我想让您跟着我一起去,想让您帮我看着点。”
听二喜说到这里,我知道了他这次来找我的真正目的,二喜的这番话让我感到很吃惊,没想到一直跟着别人打工的二喜现在也承包起了工地,也做起了老板,二喜在外面干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了头来。
二喜把话说到了这里,我一时却拿不定主意,只是干坐着也不能给二喜一个痛快话,二喜坐在那里还在等着我,我停了好一会对二喜说“二喜,这事让我再好好想想,四叔只要是能帮得上你,就一定会帮你。”
二喜还想说点什么,见我这么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便回去了,走出大门的时候又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看到二喜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