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浅语怒道:“那不是强盗行径么?”那老黑衣人道:“罪过,罪过。我们八兄弟杀人放火,原是做的强盗勾当,最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马马虎虎打算做和尚。两位施主有缘,肥羊自己送上门来,唉,可要累得我们六根又不能清净了。”这些人既没剃度,却满口出家人的味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南宫琼楼和纳兰浅语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八个黑衣人乃大盗改装,这老黑衣人既直言不讳,自是存心要杀人了,决不致自吐隐事之后又再相饶。另一名黑衣人狞笑道:“女施主不用害怕,我们八个兄弟正少一位押庙夫人,你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当真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如来佛见了也要动心。我佛慈悲,妙极!妙极!”
纳兰浅语更是心惊,从怀里掏出七八锭黄金,一串珠链,放在桌上,说道:“财物珠宝,尽在于此。我兄妹也是武林中人,各位须顾全江湖上义气。”那老黑衣人笑道:“两位是武林中人,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不知是哪一派的门下?”
纳兰浅语道:“我们是少林子弟。”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大派,她只盼少林派这几个字能够震慑住这群人。那老黑衣人一怔,随即目现凶光,说道:“是少林子弟吗?当真不巧了!你们两个娃娃只好怪自己投错了门派。”伸手便拉她手腕。
纳兰浅语一缩手,老黑衣人拉了个空。南宫琼楼见眼前情势危急之极,自己与纳兰浅语身上伤重,万难抵敌,这几个月来会过许多武林中成名人物,却难道今日反丧生于八个三四流的小盗手中?不管怎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纳兰浅语受辱,便道:“语儿,你躲在我身后,我来料理这八名小贼。”
纳兰浅语听他叫自己“语儿”,不禁一呆,虽然身处险地,心中却是甜甜的;随即转身问道:“你们是甚么人?”那老黑衣人道:“我们是专杀少林派的人,遇到别派的江湖人马,倒还手下留情,但若碰到少林子弟,那是非杀不可。小姑娘,这位兄弟本来要留你做个押庙夫人,现下知道你是少林门下,我们只有先奸后杀,留不得活口了。”
南宫琼楼苦于重伤后真气无法凝聚,只得努力收束心神,强行聚气,只觉热烘烘的真气东一团、西一块,始终难以依着脉络运行。只见那老黑衣人犹如鸟爪的五根手指向纳兰浅语抓去,纳兰浅语无力挡架,缩身避向里床。
南宫琼楼心下焦急,但此际也惟有盘膝运功,只盼能恢复得二三成功力,便能打发这八名恶贼了。那矮胖黑衣人见他在这当口兀自大模大样的运气打坐,怒喝:“这小子不知死活,老子先送他上西天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说着右臂抬起,骨骼格格作响,呼的一拳,猛力打向南宫琼楼胸口。
纳兰浅语眼见危急,尖声惊呼,却见那矮胖僧人一拳打过,右臂软软垂下,双目圆睁,却站着一动也不动了。那老黑衣人吃了一惊,伸手拉了他一把,那胖黑衣人应手而倒,竟已死去。余下各黑衣人又惊又怒,纷纷喝道:“这小子有妖法,有邪术!”
原来那胖黑衣人运劲于臂,猛击南宫琼楼胸口,正打在“膻中穴”上。南宫琼楼的护体神功“冥冥露神功”攻敌不足,护身却是有余;加之此时正运用古檀香传授的“纯阳九玄功”运气,不但将敌人打来的拳劲反弹了回去,更因对方这么一击,引动了他体内真气,劲上加劲,力中贯力,那胖黑衣人立时便即毙命。
那老黑衣人却道南宫琼楼胸口装有毒箭、毒刺之类物事,以致那胖黑衣人中了剧毒,当即出掌,击向他露在袖外的右臂,准拟先打折他手臂,再行慢慢收拾。这一招刚猛的掌力撞到南宫琼楼臂上,引动他体内真气反激而出。那老黑衣人登时倒撞出去,其势如箭,喀喇一声大响,冲破窗格,撞在庭中一株大槐树上,脑浆迸裂。
其余黑衣人大声呼叫声中,一黑衣人双拳捣向南宫琼楼太阳穴,一黑衣人以“双龙抢珠”之招伸指挖他眼珠,另一黑衣人飞起右足,踢向他的丹田。南宫琼楼低头避开双眼,让他两指戳在额头,但听得碰碰、啊哟、噗噗数声连响,两个黑衣人先后震死。第三个黑衣人飞足猛踢,力道甚是强劲,右腿竟然硬生生的震断。
南宫琼楼丹田处受了这一腿,真气鼓荡,右半边身子中各处脉络竟有贯穿模样,心下暗喜:“可惜这恶黑衣人震死得太早,要是他在我丹田上多踢几脚,反能助我早复功力。看来我受伤虽重,恢复倒是不难,只须有十天到半月将息,便能尽复旧观。”
八名黑衣人中死了五个,余下三名恶黑衣人吓得魂飞天外,争先恐后的抢出门去,直奔到庙门之外,不见南宫琼楼追赶出来,这才站定了商议。一个道:“这小子定是有邪法。”另一个道:“我看不是邪法,这小子内功厉害,反激出来伤人。”第三人道:“不错,咱们好歹要给死去了的兄弟报仇。”
三人商议了半晌,一人忽道:“这小子显是受伤甚重,否则何以不追将出来?”另一人喜道:“不错,多半他不会走动,五个兄弟以拳脚打他,他能以内功反激,咱们用兵刃砍他刺他,难道他当真有铜筋铁骨不成?”
三个黑衣人商量定当,一人挺了柄长矛,一人提刀,一人持剑,走到院子之中。只见东厢房中静悄悄地,并无人声。三人往撞破了的窗格子中一张,只见那青年男子仍是盘膝而坐,模样极是疲累,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便要摔倒。
那白衣女扮男装的少女拿着一块手帕在替他额头拭汗。三人互使眼色,总是不敢便此冲入。一人叫道:“臭小子,有种的便出来,跟老爷斗三百回合。”另一人骂道:“这小子有甚么本事,便只会使妖法害人。那是下三滥的把戏,卑鄙下流,无耻之尤。”
三人见南宫琼楼既不答话,又不下床,胆子越来越大,辱骂的言语也越来越脏。南宫琼楼和纳兰浅语听了却也并不生气,他二人最担心的不是三人再来寻仇,而是怕他们吓得一去不回。
因此见三人去而复回,反而暗暗喜欢。南宫琼楼连受五僧袭击,体内纯阳真气有若干处所渐行凝聚,虽仍难以发劲伤敌,心下已不若先前惊惶。突然间砰的一声,一人飞脚踢开房门,抢了进来,青光闪处,红缨抖动,手中挺着一柄长矛。
纳兰浅语叫道:“啊哟!”急将手中匕首递给南宫琼楼。南宫琼楼摇头不接,暗暗叫苦:“我手上半点劲力也无,纵有兵刃,如何御敌?我血肉之躯,却不能抵挡兵器。”动念未已,敌人长矛卷起一个枪花,红缨散开,矛头已向胸口刺到。
这一矛来得快,纳兰浅语的念头却也转得快,疾挺手中匕首,“铿锵”一声,虽然格开这一矛,却震得纳兰浅语手臂隐隐发麻。此时此地,南宫琼楼却也束手无策,心想:“只要对方搬起石头砸来,也或是暗器之类物事,自己二人势必变成肉酱。”
想到这里,不禁惨然看了看纳兰浅语一眼;心想:“行走江湖几个月来,所会强敌无数,想不到今日却葬送在一群小毛贼手里,嘿,也真够窝囊。”
纳兰浅语何尝不知他所想,于是也凄然的看了南宫琼楼一眼;眼中一片柔情蜜意。那三个黑衣人怒吼一声,舞动兵器扑来,纳兰浅语一惊,匕首挥出,格开两件兵器,另一只却“嗖”一声,刺中南宫琼楼左肩。
南宫琼楼“哎哟”一声,向后就倒。纳兰浅语大惊,哭道:“琼楼哥哥,你没事吧!疼不疼?”南宫琼楼苦笑一声,就在此时,那三人又发疯般扑来。
纳兰浅语双目看着南宫琼楼,面带微笑,柔声道:“琼楼哥哥,看来咱们要死在一块儿啦!”对三人的三般兵器却视若无睹。眼看两人就要丧生在三个黑衣人手里;突听一声娇叱:“恶贼!敢尔!”
随着话声,只听“哎哟”“啊呀”,惨叫之声不绝。南宫琼楼和纳兰浅语心里奇怪,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身穿浅红色的娇美姑娘站在当地。
南宫琼楼脱口而出,惊呼道:“茜雪姑娘,怎么……怎么是你?”那少女正是茜雪。茜雪也惊讶道:“南宫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纳兰浅语奇道:“你们……你们认识?”
南宫琼楼点点头,道:“我……我替你们介……介绍……”茜雪突然看见南宫琼楼左肩一片血迹,惊道:“公子爷,你受伤了?”南宫琼楼此时经她提醒,才觉得左肩疼痛难忍。
纳兰浅语道:“我好糊涂!”说着,解开南宫琼楼左肩衣服,见血水还在慢慢渗出,又是担心,又是怜惜心疼。幸喜伤口不深。茜雪道:“婢子这里有疗伤圣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纳兰浅语道:“谢谢!”伸手接过药瓶,在南宫琼楼伤口撒上药粉,然后私下自己一片衣角,替他包扎好伤口。南宫琼楼见她泪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知她担心自己伤势;于是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
纳兰浅语并不答话,只是小心的给他包扎。茜雪道:“姑娘不用担心,这是治伤灵药,一两天就会痊愈的。”南宫琼楼勉力笑道:“茜雪姑娘,真谢谢你啦!又救了我一次。”
茜雪笑道:“公子还和婢子客气什么?”南宫琼楼笑了一下,道:“我给你们介绍,这是纳兰姑娘!她是茜雪姑娘?”纳兰浅语道:“茜雪妹子,真是谢谢你啦!”
茜雪忙道:“姑娘快别这么说,婢子担当不起!”随即又道:“公子爷,你们怎么到了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突听外面一个声音道:“雪儿,你在和谁说话?”
茜雪大叫道:“小姐来了!”说着,奔了出去。南宫琼楼一听那声音,心神一震,霎时之间,似乎身上所受的伤好了大半,挣扎着要站起来。就在此时,茜雪陪同云飘香和花弄影进屋来。
云飘香惊道:“你……你怎么……受伤了。”南宫琼楼苍白的脸色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云飘香走到二人身旁,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倾出两颗红色药丸,一枚给南宫琼楼,一枚给纳兰浅语,道:“这是‘雪莲紫金丹’,快快服下调息,有甚么话等会儿再说。”
南宫琼楼与纳兰浅语称谢接过,纳入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津液顺喉而下,二人顿感舒服无比。云飘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运功使药力扩散。
南宫琼楼二人依言而为,闭目内视,运功行气,顿感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流通四肢百骸,原来阻塞的地方,热流到处,豁然而通。不知不觉,两人竟如物我两忘的境界。
云飘香见二人行功入定,于是轻轻打个手势,三人纷纷退出门外。云飘香轻声道:“花姐姐,小妹想辛苦你为他二人护法!”原来花弄影是个女子。
花弄影微微一笑,道:“好啊!不过他们醒来,你可不能叫我花姐姐,要叫花哥哥;我现在还是男装呢?”云飘香笑道:“是啦!都不知你葫芦里买什么药!”
说着一阵咳嗽,花弄影忙给她揉揉背,招呼茜雪道:“雪儿,快去打扫一间房间,让妹妹息息。”又对云飘香道:“妹妹可是累着了?一会儿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姐姐定会治好你的身子的。”
云飘香叹了口气,双目看着悠悠夜空,道:“花姐姐,你们……你们何必为了我而四处奔命呢!”花弄影脸色一整,道:“妹妹,姐姐虽是你的下属,但我从来都把你当我亲妹妹看待,我岂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