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微微一笑,道:“古兄言重了!只因在下有件要紧事,想请古兄帮忙!”古檀香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老叫化没听错吧?老叫化穷的响叮当,到处骗吃骗喝,能帮上望兄甚么忙?再说,‘天涯海阁’神通广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老叫化这点微末本事能干甚么帮!”
南楼月道:“古兄说笑了。在下虽然很少涉足江湖,但古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兄弟这件事对其他人也许有困难,但若换着是古兄,那可是举手之劳。”
古檀香嘻嘻一笑,道:“算啦!望兄也不必给老叫化戴高帽,有甚么事,望兄直说就是!”南楼月道:“那就多谢古兄了。古兄能不能……能不能把你的‘纯阳九玄功’心法借与在下?”
此语一出,南宫琼楼固然大吃一惊,古檀香更是愕然,道:“望兄说什么?”南楼月尴尬一笑,道:“若古兄能够成全,在下感激不尽。”
古檀香哈哈一声狂笑,脸色一变,冷然道:“原来绕了半天圈子,望兄是寻老叫化开心来着!”南楼月连忙抱拳道:“古兄言重了。在下唐突,还望古兄不要见怪;不过要是古兄能够割爱,在下也不会让古兄吃亏,必定……”
话未说完,古檀香一摆手,怒声道:“阁下不必说了,阁下的要求,恐怕要使阁下失望了!”南楼月忙道:“古兄何不考虑考虑?”
古檀香脸色紫涨,沉声道:“老叫化的‘纯阳九玄功’虽不是甚么天下无敌的神功绝学,也不想与‘天涯海阁’发生任何关系;若无别事,老叫化这就告辞。”说着,古檀香就转身欲走。
南楼月一下闪身拦在古檀香身前,道:“古兄且慢!”古檀香脸色一变,眼中精光湛然,冷冷道:“久闻‘天涯海阁’的武功神幻玄奇,精妙无双,老叫化今日得领高招,幸何如之!请吧!”古檀香说完,竹杖一抛,插在三丈之外。
南楼月面有难色,道:“古兄何必动气!只要古兄能够成全在下,就算古兄要无价之宝,旷世绝学,亦或是‘天涯海阁’的不传之秘,在下自当送与古兄,聊作酬谢,怎样?”
古檀香听到“天涯海阁的不传之秘”几字,心里不禁心动;但随即便觉不妥;是以,眼望蓝天白云,道:“老叫化行走江湖数十载,岂能行如是之事。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叫化告辞。”
古檀香说完,不待南楼月答话,转身就走。南楼月身形一闪,五指箕张,抓向古檀香后脑;古檀香但觉后脑威风袭体,心知有异,也不转身,头向左偏数寸,南楼月这一抓顿时落空。
古檀香不怒反笑,道:“好啊!老叫化领教高招。”南楼月道:“在下与古兄打个赌,如何?”古檀香道:“怎么赌?”南楼月道:“古兄是武林的前辈高人,在下虽隐居深山,对古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在下向古兄讨教几招,如若在下输了,任凭古兄处置,绝无半句怨言,要是在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望古兄成人之美,在下和‘天涯海阁’必当永感大德,如何?”
古檀香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叫化还有选择吗?”南楼月微微一笑,道:“古兄请!”古檀香左掌一提,喝道:“看拳!”右手一拳打了出去,使的却是独门绝技百花错拳。
南楼月左手还了一掌,猛觉得对方拳力若有若无,自己掌力使实了固然不对,使虚了也是极其危险,不禁暗暗吃惊,当下使开身法掌法还击出去。
南楼月呼呼呼连劈了三掌,掌力激荡,身周花树上花瓣纷纷下坠,红黄紫白,便如下了一阵花雨,好看煞人;再劈三掌时,四下里喀喇、喀喇之声不绝,竟是枝干断折。
古檀香不禁心惊,一边出招,一边暗道:“此人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武功之高倒是不容忽视。”心里想着,对“天涯海阁”又多了几分钦佩。
南楼月初时怕古檀香年老力衰,承受不了自己刚猛无俦的掌力,出掌时均是一发即收,但六招一过,立知对方内力固厚,拳法巧妙更远在自己之上,只要稍一不慎,登时便会败在老头儿的拳下,这才鼓劲出招,再不留半分余力。
一个是武林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代高人,一个是来自神秘莫测的“天涯海阁”的风花雪月之月字天骄。两人拳掌所及的范围渐渐扩大,就连藏身石后的南宫琼楼也觉二人劲风割面如刀。
酣斗了良久,古檀香那一套三十六路百花错拳堪堪打完,他虽在招数上占了便宜,但年老力衰;而南楼月却比之年轻得多,虽然内力修为略胜南楼月一筹。但以劲力而论,却总不及南楼月的汹涌奔腾、无穷无尽之势。况且南楼月的武功出自“天涯海阁”,招数别出心裁;是以,古檀香使出平生所学,才堪堪打成平手,这让古檀香如何不惊?如何不骇?南楼月在风花雪月四大天骄之中排名末座,武功就也不凡,那风字天骄岂不是高出古檀香甚多?还有那如神话般一样的“天涯海阁”之主,岂不是到了功力通玄的地步。古檀香越想越是心惊。
随即又想到,“天涯海阁”武功出神入化,为何非得要老叫化的“纯阳九玄功”?此中必有文章。古檀香正想着间,南楼月又一拳攻来,古檀香喝道:“好功夫,好掌法!”
南宫琼楼躲在一旁,但见群花飞舞之中,南楼月与古檀香拳来足往,激斗不休。他明知两人谁也没有伤害对方之意,但高手比武,打到如此兴发,只要稍有失闪,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不禁暗自为两人担心,两只手掌中都捏了一把冷汗。
古檀香见自己练了数十年的“百花错拳”始终奈何不了南楼月,心中暗赞:“好小子,了不起!”突然招式一变,左掌右掌,双手同时进搏,使的正是他拿手绝技隐含“纯阳九玄功”的“六脉神掌”。这么一来,有如是古檀香摇身一变,化身为数人,左右夹击,身法之快,犹如鬼魅。
南宫琼楼看得不禁又惊又佩,心想古檀香与冷清月齐名武林,自己在杭州城外,能接下冷清月十招,实属侥幸。古檀香一变换打法,南楼月顿感难于应付,瞬间就已左支右绌;只得双掌摧劲。
二人出手如电,以快打快,都想制敌机先。“六脉神掌”是天下一等一的武林绝学,古檀香一生浸专研,平时轻易不会出手;此时出手,端的信手挥出,精妙杀着层出不穷。
南楼月大喝一声:“六脉神掌”何足道哉?你接一下我的‘逍遥一笑掌’!”古檀香听他叫出自己所使掌法的名称,已然一怔,又听他说要用一门甚么“逍遥一笑掌”,更是奇怪。他一生混迹江湖,于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见闻广博之极,但“逍遥一笑掌”这名目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到,料想必是“天涯海阁”的奇门绝技。
只见南楼月单臂负后,凝目远眺,脚下虚浮,胸前门户洞开,全身姿式与武学中各项大忌无不吻合。他踏近一步,左手成掌,虚按一招,意存试探。南楼月浑如不觉,理也不理。古檀香说道:“小心了!”发掌往他小腹击去。
古檀香见对方招式古怪,不敢冒然用尽全力,这一掌只用三成力,那知手掌刚要触到南楼月身上,突觉他小腹肌肉颤动,同时胸口向内一吸,倏地弹出。古檀香吃了一惊,忙向左跃开,心想内家高手吸胸凹腹以避敌招,原属寻常,但这等以胸肌伤人,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下好奇之心大起,喝道:“你这是甚么武功?”
南楼月道:“这是‘逍遥一笑掌’中的第一招,这套掌法共有九招,你可要试试?”南宫琼楼全神贯注凝观二人打斗,此时见南楼月出招怪异,心里不禁一动:“这种鬼魅般的武功似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南宫琼楼思忖之际,古檀香听说共有九招,于是说道:“正要见识见识!”挥手而上,仍是只用左臂。南楼月抬头向天,浑若不见,呼的一掌向自己头顶空空拍出,手掌斜下,掌力化成弧形,四散落下。古檀香知道这一掌力似穹庐,圆转广被,实是无可躲闪,当下举掌相迎,“啪”的一下,双掌相交,不由得身子一晃,都只为他过于托大,殊不知他武功虽然决不弱于对方,但过于托大,一掌对一掌,却无不及南楼月掌力厚实雄浑。
古檀香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喝采道:“好!”于是又猱身而上。南楼月手臂下垂,绝无半点防御姿式,待得古檀香掌招攻到近肉寸许,突然间手足齐动,左掌右拳、双足头锤、连得胸背腰腹尽皆有招式发出,无一不足伤敌。
古檀香虽然早防到他必有绝招,却万万想不到他竟会身齐攻,瞬息之间,十余招同时攻到,虽只一招,中间实蕴十余招变式后招,饶是古檀香武学深湛,也闹了个手忙脚乱。他左臂本来下垂不用,这时不得不举起招架,竭尽全力,才抵挡了这一路掌法,说到还招,竟是不能的了。总算一一挡过,急忙跃后丈许,以防南楼月更有古怪后招。
南楼月见他将自己突起而攻的招式尽数化解,无一不是妙到巅毫,不禁暗暗叹服,心想:“这套掌法神鬼莫测,况且从未在武林中出现过,岂知这老叫化竟能轻而易举的化解,此人武功之高实属罕有!”
南楼月叫道:“第三招来了,小心!”说着,右手云袖飘动,宛若流水,左掌却重滞之极,便似带着几千斤泥沙一般。古檀香却看出南楼月这一掌力之中暗合五行。此时南楼月右手是北方癸水之家,左掌是中央戊土之家,轻灵沉猛,兼而有之,当下不敢怠慢,运起“纯阳九玄功”,左手使“六脉神掌”中的一招,右手使一招“百花错拳”,以轻灵对轻灵,以浑厚对浑厚,两下冲击,两人同声呼喝,各自退出数步。
这三招一过,两人都暗自佩服对方。南楼月心想:“自练成这“逍遥一笑掌”以来,所遇强敌当以此翁为最,若要胜他,委实不易。倘若真分胜负,非以内力比拼不可,那时若不是一死一伤,便是闹个同归于尽,却又何苦?”
想到此处,不由得收起了狂傲之气,一躬到地,说道:“古兄,在下佩服佩服。在下胜不过你,得罪之处,多多见谅!”古檀香此时也抱拳还礼道:“望兄过谦了!你胜不了我,老叫化也胜不过你。嘿嘿,‘天涯海阁’果真名不虚传!”
突听一个声音冷冷的道:“果然名不虚传!”此语一出,古檀香二人与藏身石后的南宫琼楼大吃一惊。古檀香与南楼月虽不是狂风暴雨般的激斗,但二人每出一招,都精神合一,全不已周遭事物为念;而南宫琼楼则看得如痴如醉。
是以,以三人如此修为,对方欺到身旁而无察觉,怎不令三人惊骇。古檀香与南楼月脸色一变,尤地向发声处望去,数丈外一个约莫五十多岁,面目僵硬,似是戴了面具的黑袍人负手侧身而立。黑袍上绣着一柄白色小剑,眼露森森寒光,观之令人浑身不自在。
古檀香略一打量,便冷冷的道:“如若老叫化没走眼的话,尊驾必是七星会主竹梦白无疑了!”那黑袍人看也不看古檀香一眼,神态倨傲,仰天道:“老叫化好眼力。老夫不速之客,打扰二位雅兴,心所欠安!”
黑袍人竹梦白话出口,南宫琼楼但觉这声音似有些耳熟,在看看他身形,也觉得面熟;心里不禁奇怪:“难道我见过此人?”但是,思来想去,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此人。
古檀香道:“好说,好说!深山野岭,阁下不会无因到此吧?”竹梦白冷冷一笑,道:“即是深山野岭,老夫来意似乎不用告诉别人吧!”神色见甚是倨傲,全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古檀香还未答话,南楼月也大怒,道:“尊驾好狂的口气!”竹梦白语气依旧,道:“好说!‘天涯海阁’的人何时到江湖上来耀武扬威了,老夫倒是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