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少年始终冷眼旁观,并不说一句话。楼姓少年则是一边喝酒一边看二人的招式,偶尔脸露微笑。卖酒老头见发生打头,忙躲得远远的,一边大喊:“二位爷,别打啦,为点小事大打出手,没那个必要吧;哎,小老头的这个茶棚经不住折腾啊。”一边叫喊,一边有意无意的瞟向楼姓少年。
大汉发了急,拳势一变,以擒拿手双手急抓。余姓少年也不还招,只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身法之妙,如踏波御风。数招之后,大汉见有可乘之机,右拳挥出,料到余姓少年必向左避让,随即伸手向他左肩抓去,眼看就要抓到手,心中大喜,哪知便是这么一抓,自己一个肥大的身躯竟平平的横飞出去,蓬的一声,重重实实的摔在两丈之外。
他但觉眼前金星乱迸,双手一撑,坐起身来,半天摸不着头脑,傻不楞的坐着发呆,喃喃咒骂:“妈巴羔子,奶奶雄,怎么搅的?”
原来余姓少年使的是内家拳术中的上乘功夫,叫做“沾衣十八跌”。功力深的,敌人只要一沾衣服,就会直跌出去,乃当年怪侠花剑影传下的秘术,其实也只是借势用劲之法。
楼姓少年看得不由微微点头。
余姓少年缓缓坐下,冷笑道:“你再练十年,也许能碰到本少爷的衣角。”
蓝衫少年双眼精光四射,冷冷的道:“在下领教阁下高招!”
余姓少年不屑的道:“怎么?你也想尝尝屁股朝天,平沙落雁的滋味?”
蓝衫少年冷哼道:“别逞口舌之利,咱们手底下见真章。”环顾了茶棚一眼又道:“咱们出去打,别毁坏了人家茶棚。”说完,就朝外走去。
楼姓少年道:“余兄,我看这些人凶神恶煞的,君子应趋吉避凶,依区区看,咱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余姓少年看了看楼姓少年一眼,冷冷的道:“楼兄既是君子,只管请便就是。”说完,拂袖而出。
楼姓少年无奈苦笑一下,也跟着走出茶棚。见二人一个瞪着一个。良久余姓少年微一拱手,说道:“请赐招。”
茶棚里本也有一些武林中人,这时全被二人吸引出来,站在茶棚前观看。
众人见他气度闲雅,雍容自若,竟如是揖让序礼,哪里是龙争虎斗的厮拚,有的佩服,有的担心。蓝衫少年按着武林礼数,左手抱拳,一个“请手”,也不再客气,一招“左穿花手”,右拳护腰,左掌呼的一声,向余姓少年当面劈去。这一掌势劲力疾,掌未至,风先到,先声夺人。余姓少年一个“寒鸡步”,右手上撩,架开来掌,左手画一大圆弧,弯击对方腰肋,竟是少林拳的“丹凤朝阳”。
这一亮招,蓝衫少年“咦”了一声,甚感诧异,手上丝毫不缓,“黄莺落架”、“怀中抱月”,连环进击,一招紧似一招。余姓少年进退趋避,少林拳的手法竟也十分纯熟。两人拳式完全相同,不像争斗,直如同门练武。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功力深浅,自也平分秋色,鹿死谁手,一时间却也分辨不出。
二人翻翻滚滚拆了十余招。二人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但余姓少年的招式渐渐的没有蓝衫少年灵活。少林拳讲究心快、眼快、手快、身快、步快,愈打愈快,攻守吞吐,回转如意,蓝衫少年一路“闯少林”三十七势未使得一半,余姓少年已渐处下风。
蓝衫少年突然猛喝一声,身向左转,一个“翻身劈击”,疾如流星。余姓少年急忙后仰,敌掌去颊仅寸,险险未及避开。楼姓少年和围观群众俱各大惊。余姓少年纵出数步,猱身再上,拳法已变,出招是少林派的“五行连环拳”,施开崩、钻、劈、炮、横五趟拳术。蓝衫少年仍以少林拳还击。不数招,余姓少年忽然改使“八卦游身掌”,身随掌走,满场游动,似见数十个人影来去。
蓝衫少年以静御动,沉着应战,余姓少年身法虽快,却丝毫未占便宜。
再拆数招,蓝衫少年左拳打出,忽被对方以内力粘至外门,这一招竟是太极拳中的“如封似闭”。但见他拳势顿缓,神气内敛,运起太极拳中以柔克刚之法,见招破招,见式破式。
楼姓少年愈观愈奇,自来少林太极门户有别,拳旨相反,极少有人兼通,他年纪轻轻,居然内外双修,实是武林奇事。蓝衫少年打起精神,小心应付。这一来双方攻守均慢,但行家看来,比之刚才猛打狠斗,尤为凶险。两人对拆二十余招,意到即收。余姓少年忽地一个“倒辇猴”,拳法又变,顷刻之间,连使了武当长拳、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分筋错骨手、岳家散手四门拳法。
众人见他拳法层出不穷,俱各纳罕,不知他还会使出甚么拳术来。蓝衫少年以不变应万变,六路少林拳融会贯通,得心应手,门户谨严,攻势凌厉。
蓝衫少年素信拳术之道贵精不贵多,专精一艺,远胜驳杂不纯,然见余姓少年每一路拳法所知均非皮毛,也不禁暗暗称异。酣斗中蓝衫少年突然左足疾跨而上,一脚踏住余姓少年袍角,一个“躺挡切掌”,左掌向他下盘切去。余姓少年一抽身竟未抽动,急切中一个“鲤鱼打挺”,嗤的一声,长袍角齐齐撕去一片。
余姓少年脸上一红,不退反进,双掌飘飘,又向蓝衫少年击了过去。
楼姓少年见他这次掌法精奇,内力浑厚,灌注在掌法之中,不由得诧异,心道:“原来此人武功如此了得,倒是万万意想不到。”
余姓少年使开双掌盘旋飞舞,着着进迫。蓝衫少年也不由心惊:“此人武功不但博,而且每一门都精熟无比,倒是一个劲敌。”
蓝衫少年也不再使少林武功,接连变换数种掌法,二人这次交手,真是轻灵飘逸,闲雅清隽,但见一个白衣飘飘,宛如神仙,一个长袖飘飘,冷若御风。两人都是一沾即走,当真便似一对花间蝴蝶,蹁跹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