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小老儿却未曾见过这物事?”长须老者心中疑惑道,摸着自己的胡子,摸着门前春联的纸张,嗅着上面的墨香,喃喃道:“这是何字体?”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长者用手指了指门两边的对联,走上前对着赵府门前的一个小厮,问道,“这位小哥儿,这是何物?”
“老先生,我家小郎君说这**联。”那个仆从回答地很干脆。
“此物**联?”长须老者疑惑道,然后有看了看纸上的字。
长须老者接着道:“你家府上为何不贴桃符啊?”
小厮便直言道:“我家府上今早因为换桃符,一个老仆人从木梯上摔了下来,适才我家小郎君见了,便用这春联替换了桃符,想必也是因为桃符太重的缘故。”
真是一个好法子,老者想到,接着他又指着春联上的字,问道:“小哥儿,这字是何人所书?”
“老先生,是我家小郎君所书。”小厮道。
“你家小郎君?”那位长者迫切想知道答案,于是乎接着问道:“也就是说这春联是你家小郎君所书。”
老者追问道:“敢问你家小郎君现在何处?”
小厮无奈地回道:“我家小郎君现今不在府上,一大早出去了,差不多要等到日落再回来。”
“日落,那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小厮算了算时辰,道:“阿郎还在上朝,差不多这个时辰也快到了。”
“那也好,我就在此地候着。”老者两手放在身后,眼睛看着赵府门上的“赵府”二字。
“原来如此!”那位长者不想因此而错失一位书法大家,而且他在府上没甚么事情可做,也是终日去寺院等地题壁留字。
老者又问道:“你家主人在府上否?”
正在此时,赵弘殷坐着骡车,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了。
小厮见到自家阿郎的骡车已经快到府门口,当下立马跑过去,然后对刚回府的赵弘殷说道:“阿郎!阿郎!府上有人拜访。”
“何人拜访?”赵弘殷从车上探出头来,然后整个身子探了出来,施施然从车上走了下来。
小厮指了指门口的那个老者道:“即是那位老先生,说是有事要见小郎君。”
赵弘殷听了小厮的一番话之后目光朝着小厮所指看去,这位老者鹤发童颜,想必已经七八十岁的样子,他便快步走到老者面前,欠着身子,作了一揖,道:“老夫有失远迎,适才府上下人有不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赵弘殷在禁军中为官,此人他看似也在朝廷为官,只是他不好冒昧问道。
不过老者倒是一把抓住了赵弘殷的右手,赵弘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给抓住了,似乎认识赵弘殷,“贤侄莫非不认识小老儿了。”
赵弘殷拱拱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老者,一下子也想不起来,遂问道:“这位老先生您贵姓?”
老者放开赵弘殷的手,笑道:“小老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免姓杨,人称‘杨疯子’,我这般介绍,贤侄是否记得我了。”
赵弘殷听到那老者报了自家姓名,忽然间想到了甚么,忙赔礼道:“我眼拙,原来是当朝杨少师,失敬失敬。今日杨少师为何来我府上,不知有何请教?”
有官职的话一般带个官职,而且同时同朝为官的,只是如今面前的这位历经了六朝,况且这段时间看上去好像越发苍老了许多,且二人一个为文官一个为武官,平时接触的非常少,没见过几次面,但是赵弘殷也听说过杨虚白先生在书法界的鼎鼎大名。
那老者摆了摆手,脸上笑着:“少师这个名号不敢当,当年我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你可称我一声伯父即可,不必称我为少师,小老儿已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且我生性淡薄、视名利如粪土,甚么少师的都是虚名!”说话间一片淡淡的语气。
原来此老儿正是杨凝式,字景度,号虚白,华阴(今陕西华阴)人。唐昭宗时进士,官秘书郎,后历仕后梁、唐、晋、汉、周五代,已经六朝为官,现在官至太子太保,世称“杨少师”。
赵弘殷躬了一身,不好意思说道:“小侄见过杨伯父!方才失礼了!”
杨凝式笑道:“小老儿最近已经向陛下上书致仕还乡,陛下已经准许我告老还乡了。且近来到了年关,到此走访亲朋好友,随处来看看,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过段时间就要回洛阳,也不知道何时再回东京开封。今日路过你府上,见过府门口贴着这个物事,遂问了你家小厮。”
赵弘殷问道:“杨伯父言重了,伯父身体康健,腿脚灵活的,活个期颐之寿自然也不在话下。”
“多谢贤侄!小老儿今日在府门口见到了这个,遂停下脚步,就请贤侄看这门上所书的字体,听说是府上的小郎君所书!”
赵弘殷方才低着头,确实没见到府门口贴着的春联,这时候又顺口说道:“这个,我家孙儿还小,这小孩子家家的,哪会写这些?”
韩小厮却道:“阿郎,这的的确确是小郎君所写!”
赵弘殷还不知道小厮在说哪个,“哦?哪个?”
此刻杨凝式指了指这门上纸上所书的字体,问道:“我方才在你府门前见到此物,一见之后却发现此字我未曾见过,确实是平生第一次所见。不过让小老儿好奇的是,刚刚又听说这字是你府上小郎君所写,贤侄你也知道小老儿这一生对书法颇有研究,不知小郎君年方几何?师承何人?能写出这样的字非平凡之辈。”
当赵弘殷看到对联上面的字时,咦?这字体从未见过,虽然自己是一介武夫,但是看上去这字体说不出来的极好,实乃是字中的上品啊。
赵弘殷再三问身旁小厮,道:“你所言是否属实。”
“这确实是小郎君所写。”
赵弘殷心中暗暗惊叹于惊叹自己孙儿的字,于是乎说道:“这……这竟然是我家孙儿所书,呃……小侄的那孙儿现如今三岁(虚岁三岁)了,这般的字写出去,上不了台面,倒让伯父见笑了。”
杨凝式也是对赵弘殷说自家孙儿才三岁这个年龄有些疑惑重重,“此字精妙绝伦,只是……令孙真当如此年少乎?小老儿倒要见见此子。”
赵弘殷一脸的无奈,道:“杨伯父,我家顽劣孙儿今年已三岁!孙儿从小顽劣,常常出府嬉笑玩耍,不到天黑万万是不会回府的。”
杨凝式边说话边往门内看,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正好小老儿想见你家孙儿一面,看看令孙是否如此,小老儿就在你府上,喝杯茶再走。”
“这该如何是好,小侄那孙儿怎敢劳烦杨伯父久等。”赵弘殷作为晚辈,就怕有哪些地方照顾不周,而且杨凝式在士人中的名声颇大,怎奈何等待一个区区稚子。
“无妨无妨,小老儿今日便要叨扰贤侄了。”
“那好,就请杨伯父请过府一叙,”赵弘殷把手一伸,作出一个请的姿势,“请——”
随后杨凝式跟着赵弘殷进府了。
……
日至中午,赵弘殷便急急地打发下人,去备了些酒菜,两人高谈阔论,客厅内时不时地发出一阵赞叹声。
“适才听你这么一说,小老儿我就更想见见了!”杨凝式对赵弘殷的孙儿非常感兴趣。
“我们要不去书房等?”杨凝式说道,他非常想知道赵德昭的书房是否还有其他的字帖或者画甚么的,他想在赵德昭回来前观察观察他的书房,同时期待里面究竟藏了些甚么好东西之类的。
饭毕之后,杨凝式在赵弘殷的带领之下,去往赵德昭的书房。
赵德昭的书房布置一般,非常普通,此时在杨凝式的眼中却不这样认为,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年头奇人异事很多,就好比赵弘殷家的孙儿。
书房的书确实是堆满了一书架。
随后杨凝式便见到赵德昭书房内的墙上挂着一幅字,这是用赵德昭那种独特的字体写成,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诗中是这样写道的:
《论诗》赵德昭
李杜诗篇万口传,
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杨凝式内心发出赞叹,妙哉!伟哉!奇哉!此诗的前两句以李白、杜甫的诗引来客观,‘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想那李白、杜甫的诗歌万古流传,无人能与之相比,然而,就是如此伟大的诗篇,至今也觉得不新鲜了,李白、杜甫皆为唐代诗人,一个诗仙一个诗圣,两者在诗歌上的造诣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位,是无人可比的。
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认为诗歌应随着时代不断发展,诗人在创作上应求变创新,而不要刻意模仿,跟在古人后面亦步亦趋。这诗词间藏有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可见这诗词拿出去,真当是要羞煞一大批读书人啊!令孙不愧为神童啊!不愧是个狂人!
此诗正是赵德昭随手拿来清代赵翼的诗句,写上去挂在自己书房的,不过没想到的是被一代书法大家看到了,还得了个神童的美誉。
本来杨凝式还打算找找看赵德昭留有那些字帖,可惜见得到的地方都没看见,隐蔽的地方当然是找不到的,幸好赵德昭把自己的那份计划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否则那份奇奇怪怪的计划看到又要被二人点评一番。
杨凝式苦笑道:“小老儿久居洛阳,好游佛寺道观,兴起时常在粉壁上题字,这几年老来越发的喜爱游山玩水,时常与人切磋书法,自认为书法造诣已经精深了,令孙这诗中透着一股子霸气,李白和杜甫的诗句名扬天下,可是却被说成已经过时了,然而没想到令孙小小年纪就能独树一帜,自立门户,而且比我杨疯子的性格还狂放不羁,我倒真是想见见他,呵呵,不愧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小老儿老了。”
“这个是杨伯父太抬举他了,小孩子成名太早对他不好,还是让他在世上多磨练磨练比较好。”
赵弘殷自然这么说自己的孙儿,确实出名太早不好,况且这里是京城,自己和二郎在朝中的地位。
杨凝式一双眼睛在赵德昭书房间地毯式地搜查着,希望从房间内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
赵弘殷见到房间内有些冷,便吩咐下人支取了一些竹炭以及一个大火盘过来,在房间内烧着,与此同时也露出一条缝,此乃赵德昭特意提点自己,屋内燃火盆之时,千万不要将房门紧闭……
赵弘殷听了之后,想起那些人家燃烧木炭以及石炭时候的骇人事情,也照做了……
整个房间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