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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圆亲情婉转劝母 赴嘉州身陷贼巢

吴家庄众人在塔子山上吃过午饭,纷纷告辞。田禄因为要等待柳范,也去了吴瑶的家中。紫竹知道母亲要和舅舅说话,自己也去旁边干活。

柳范问道:“妹子,你是如何来到这吴家庄的?”

佛婆便将自己逃难的经历,细细讲了一遍。

柳范听了,心中不胜伤感:“妹子,这可是苦了你了!”

佛婆问道:“今天见到了兄长,再苦也是值得的。兄长,爹爹呢?”

柳范说道:“那一年,我和爹爹被拉到剑阁,参加修复栈道。因为又累又饿,不久以后,爹爹就死去了。”

佛婆心中悲怆,流了一阵眼泪,想到“人死不能复生”,好在兄长尚在,而且做了官,便问道:“兄长,你没有读过书,怎么做了官呢?”

柳范说道:“当初战事吃紧,为兄被编入了军队之中,参加作战。先后到过陕西、滇南等地方,身上中了无数的刀枪剑戟,所幸能够大难不死。而且,为兄在军旅之中,也逐渐识了一些字,读了一些书。最近十来年,蜀国渐渐平静了下来。为兄因为功劳,也做到了嘉州都吏的官职。”

佛婆听了,不胜欣慰。又问道:“如此说来,皆是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应该有个嫂子了吧?”

柳范叹了一口气,说道:“为兄至今还没有婚娶呢。”

佛婆着急地问道:“兄长,你已经五十多岁了,为什么还不娶亲呢?”

柳范说道:“爹爹临死的时候,再三叮嘱,要我无论如何,一定找到你、关照你。三十年来,我四处找你,哪里还有心思娶妻生子呢?”

佛婆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幸福,一时间竟然没有了语言。

柳范见了,安慰地说道:“我虽然没有婚娶,但是你也有一个侄儿了。”

佛婆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范说道:“二十年前,我回到嘉州,立即到柳树庄中找你。村里人有的说你嫁人了,有的说你当了尼姑,还有的说你可能死了。总之,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让我好生失望!”

佛婆说道:“他们哪里知道,我会来到塔子山?”

柳范继续说道:“我只得回城,经过村口的那棵大柳树下面,忽然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之声。我爬上树去,看见一个很大的瘰疬之中,放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孩。”

佛婆诧异地问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柳范说道:“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从哪里来的。而且乡亲们因为生活艰难,谁也不愿意领养这个孩子。”

佛婆说道:“阿弥陀佛,这个孩子好可怜!”柳范继续说道:“我只得将他带回嘉州,专门雇了一个奶母。然后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柳居直,如今却是二十岁了,倒也可以接续我们柳家的香火了。”

佛婆说道:“我这个紫竹也是捡来的呢!”于是将收养紫竹的经过了讲了。

柳范说道:“他们兄妹倒是有缘,一样的都是弃婴!”

过了一会儿,佛婆问道:“兄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是娶个嫂子吧?”

柳范说道:“妹子,我已经是快到六十岁的人了,还娶什么妻室?如今只想将妹子和外甥女接往嘉州,大家团团圆圆地住在一起!”

佛婆说道:“兄长,我已经出家修行多年,这一生的心愿,只是想见上你们一面。如今心愿已了,这塔子山上十分清静,最是适合妹子修行。因此,我是不想回去的了!”

柳范着急地说道:“妹子,当年你出家修行,不过是因为生活所迫。现在我们兄妹团聚,正好享受天伦之乐,你怎么还不回去?”

佛婆说道:“兄长,当初我修行,的确是因为生活所迫。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观世音菩萨已经将我引入了佛门,我的心中只有观世音菩萨了。便是我死了,也只是想到普陀山那里见见她。”

柳范劝道:“神明一类,可望而不可及,信也罢,不信也罢。妹子何苦要放弃天伦之乐呢?”

佛婆说道:“菩萨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就说两个孩子吧,还不是菩萨恩赐给我们的?”

兄妹俩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无论柳范怎么劝说,佛婆就是不肯答应下山。

这时候,紫竹进来。

柳范只得向紫竹说道:“外甥女,舅舅好不容易找到你们,有心接你们到嘉州去团聚,可是你母亲怎么也不肯答应。你来劝劝她吧!”

紫竹想了一想,对佛婆说道:“娘,我知道您在佛门修行的意志异常坚定,可是舅舅找了您三十年,您不与他相聚一段时间,怎么对得起舅舅呢?”

佛婆听了,顿时没有了语言。

紫竹又说道:“娘,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去嘉州住上一段时间,以后再回到塔子山?”

佛婆听了,只得答应下来。

第二天,柳范请田禄回到普州城里,代他向姚灵和陈裕表示感谢,并让自己的随从人员过来,就从塔子山上出发,经过汉安(今四川省内江市)前往嘉州。

佛婆忽然说道:“紫竹,我们向观世音菩萨祈祷吧!”

紫竹说道:“娘还想许个愿么?”

佛婆说道:“我们既然要去嘉州,还是祈求她保估我们大家平安吧!”

紫竹高兴地说道:“好吧,也应该告诉观世音菩萨一声!”

柳范诧异地问道:“紫竹,你怎么这样说话?虽然观世音菩萨不一定显灵,但是我们从来都是敬畏的。你却像与朋友们道别一般,不要惹得观世音菩萨生气!”

佛婆便将紫竹与观世音菩萨的种种经过讲了,柳范吃惊道:“竟有这样的事情?看来观世音菩萨对她竟是格外恩宠了!”

佛婆燃起一炷香,跪拜在地上,祈求道:“弟子母女明日前往嘉州,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紫竹也跪在地上,说道:“观世音菩萨,我要去舅舅家了。以后回来,再给您老人家烧香,您要保佑我母亲,兄妹永远团聚在一起。”说罢,她又抬起头来,望着空中发笑。

忽见神仙姑姑在空中出现,开口说道:“紫竹,你去吧。只是要去山上砍两根紫竹,作为你们的拐杖。”说罢,神仙姑姑隐身去了。

佛婆没看见神仙姑姑,也听不见神仙姑姑的说话,只是看见紫竹出神,不由得问道:“紫竹,你怎么了?”

紫竹笑道:“没什么,我原本希望观世音菩萨出现,却不料只看见空中彩云纷呈,一时间入了迷。”

佛婆笑道:“你既与观世音菩萨有缘,哪天我送你到南海普陀山,做个观世音菩萨的女弟子!”

紫竹也笑道:“那敢情好呢!”

紫竹拿了弯刀,便要去砍竹子。

柳范问道:“紫竹,你做什么?”

紫竹说道:“我砍两根紫竹,作为我们行路的拐杖。”

柳范笑道:“舅舅已经雇了一辆轿车,哪里还用得着什么拐杖?”

佛婆说道:“拐杖是我用惯了的。”

柳范于是不再说什么。

柳范带着佛婆和紫竹,率领一众随从,经过汉安前往前往嘉州。

他们在路不止一日,看看来到了嘉州城外百余里的金鸡岭。

金鸡岭山势险峻,却被高强等一群强盗占据,专事抢劫过往的客商。

柳范正待吩咐大家小心,忽然听得一声锣响,从山上冲下了百余名强盗。

为首一人三十多岁,生得三角眼,扫帚眉,通天鼻,一张大嘴,模样凶恶而且难看。他的左右,还有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左边那人面目和善,不言不语。右边那人面相粗鲁,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立着百十名小喽罗。那些小喽罗一个个衣衫烂缕,却手执刀枪,拦在路上,张牙舞爪,一阵阵狂叫。

为首那人厉声叫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来人留下买路钱!”

柳范身边的金明挺身而出,他是跟随柳范征战多年的老兵,也有一身好功夫。金明骂道:“大胆盗贼,你们也不睁开狗眼睛看看,什么人在此经过?”

谁知道为首那人哈哈大笑道:“老子早就知道,是嘉州府的柳都吏从此经过。”

金明说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还不快快让开道路?”

为首那人说道:“不瞒你们说,本大王叫做高强,身边的这两个英雄,一个叫做唐牧,一个叫做马迁。我们今天在此,却是有事必须与柳都吏商量。”

金明说道:“我家主人乃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岂能与你们这班强盗商量什么?”

高强冷笑一声,说道:“若是不通商量,今天休想从此经过!”

金明听说,便想动手厮杀。

柳范说道:“先问问他,商量什么事情!”

高强说道:“我听说柳都吏的外甥女儿十分美丽,便想聘来山寨之中,做个压寨夫人。大家做了亲戚,岂不皆大欢喜!”

柳范勃然大怒,骂道:“混帐,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高强哈哈大笑道:“你若不肯答应,本大王只有叫弟兄们动手抢人了!”

金明听了,不由气得怒发冲冠。他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厉声叱责道:“朗朗乾坤,清天白日,你们竟敢公然抢劫?”

高强冷笑一声,也拔出身上的佩刀。两人就在山前交起手来。金明是军中好汉,高强是闻名滇东北的巨盗。两个人刀来剑往地动手过招,谁也不肯放松一步。战到五十多个回合,金明一个失手,高强一刀将他砍翻在地,眼见得无法活命了。

柳范大叫道:“反了,反了!”急忙拔出身上的佩刀,飞马上前,就向高强砍去。高强见了,急忙挺刀上前招架。

二人交战,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高强一生经历过无数的阵仗,从来也是胜的多,输的少。这柳范数十年南北征战,自然也是武艺精湛,不同凡响。两人交起手来,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人员见了,无不胆战心惊。

柳范一边交手,一边寻思道:“自己这方人数太少,又要保护佛婆母女,只可速战速决!”于是一柄刀使得只如泼风一般。

高强也想道:“这老头儿拿出拼命的招数来了,我可不能伤在他的刀下,让弟兄们看得低了。”于是小心迎敌。

这么一来,柳范不免犯了武术上的大忌。他心浮气躁之下,攻势不能持久,急切之间,反而不能取胜。

高强一边交手,一边大声叫道:“弟兄们一起上,快快抢了紫竹姑娘上山!”

那些喽罗们一声发喊,纷纷向着紫竹抢来。

柳范身边的仆役,一个个都是行伍出身,立即拔出刀剑,就与强盗们斗在了一起。

这时候,双方强弱之势立即判定。

柳范这边,每个人都要面对十来个强盗的围攻,哪里还有可能照顾佛婆母女?

强盗那边,却由马迁带着,跑来了七八个喽罗,直接便向佛婆和紫竹扑去。

佛婆吓得浑身颤抖,嘴里只是念道:“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救救我们!”

紫竹看见盗贼们靠近身边,也不由得慌乱了起来。情急之下,她急忙拔出竹杖,要与盗贼们拼命。可是她丝毫不懂武功,一阵阵竹棍挥舞之下,那些强盗们却毫不理会,径直抢入了她的身边。

佛婆见了,顾不得自己危险,急忙跑过去,护在紫竹的面前。

马迁冷笑一声,一脚将佛婆踢翻在地,又有两个小喽罗上前,将佛婆拖到一边去了。

紫竹哪里是这些强盗们的对手?转眼之间,就被强盗们硬抢了过去,五花大绑地推上了马背,竹杖也被扔到了地下。

高强见了,大喝一声:“扯呼!”

众喽罗一声发喊,随同唐牧、马迁,蔟拥着紫竹,上山去了。

高强说声:“舅父大人,失陪!”然后丢下了柳范,独自跑上山去了。

佛婆见了,立即哭得死去活来。

柳范勃然大怒,还要上前追赶,众家丁劝道:“柳大人,山势险峻,我们人手太少!不如回城,调了兵马,前来攻打!”

柳范看看自己这边死的死,伤的伤,的确无法追赶,只得作罢。

佛婆哭道:“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这番陷落强盗窝中,必定被那个狗强盗糟蹋了!”

众家丁劝道:“既然观世音菩萨平时保佑紫竹姑娘,这时候一定也会暗中护卫的,姑姑且请放心!”

佛婆哭道:“刚才我再三请求,观世音菩萨只不现身。想来我没有焚香,观世音菩萨哪里知道?”

柳范劝道:“紫竹不会有事,妹子你就放心吧。”

佛婆知道他们不过是安慰自己,但是的确无法上山追赶,只得说道:“兄长,你快快前往嘉州调兵,无论如何也要救出紫竹!”

高强回到山寨,看见紫竹果然美如天仙,不由得心中大喜,立即叫人给紫竹松了绑,关在山寨后面的房屋之中,由两个小喽罗负责看守。

接着,高强又命令山寨中大摆酒宴,庆祝胜利。

紫竹听得强盗们大呼小叫地猜拳行令,知道他们一定在狂喝滥饮。此时天色漆黑,前厅传来什么“祝贺大王有了压寨夫人”、“喝呀”、“醉啊”之类的胡言乱语,紫竹又羞又气。

为了保全自己的贞操,她打定主意,宁肯一死,也绝不就范。可是竹杖已经丢失,这个小屋之中,又空无一物,再加上外面还有两个小喽罗看守,要想寻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候,紫竹不禁想道:“自己年纪轻轻,难道就必须死去?不对,我紫竹从来没有怕过事,巨蟒小虎面前,也没有慌乱过,应该想个什么办法逃出去。”

忽然听到神仙姑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道:“紫竹,你不要慌乱,你有紫竹拐杖护身,高强奈何不了你!”

紫竹说道:“我的紫竹拐杖已经丢失了。”

神仙姑姑说道:“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么?”说罢,地面上果然有了紫竹拐杖。

紫竹拾起拐杖,又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有看见神仙姑姑的人影,于是低声问道:“神仙姑姑,您为什么不肯现身?”

神仙姑姑说道:“我不方便现身。你放心,我会在暗中帮助你的!”

紫竹听了,这才略感放心。可是看了看自己的竹杖,心中又疑惑道:“就凭这根小小的竹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一般凶恶的高强?但是既然神仙姑姑说了,紫竹只好镇定心神,准备迎敌。

此时,高强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地闯进房来,想要趁机对紫竹强行施暴。

两个小喽罗知趣地退走了。

紫竹心中十分紧张,但还是“呼”地吹灭了屋中的蜡烛,使得屋中漆黑一片。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竹杖,准备进行反抗。

高强趁着酒兴,一边嘴里“亲亲”、“乖乖”地乱叫乱嚷,一边径直向着紫竹原来站立的地方扑来。他满以为:紫竹还算懂事,见他进来成就好事,毕竟有些害羞,所以吹灭了蜡烛。他甚至于还想到:“她毕竟就是自己的老婆了,不能太过凶猛,以免吓坏了她。”

可是高强做梦也没有想到:紫竹此时又恨又气,看了高强扑来,猛地里扬起了手中的竹杖,没头没脸地直朝他抽去。

高强立即骨软筋麻,软瘫在地。

紫竹见了,信心倍增,竹杖就像狂风暴雨一般地落在高强的身上,打得高强杀猪一般地喊叫了起来。

两个小喽罗刚刚离去不远,听得高强的喊叫很是奇怪:“怎么,喊叫的不是小妮子,而是高大王?”

附近值岗的几个小喽罗听见,也立即警觉了起来。

他们提着灯笼跑到室外,听见紫竹正在狠命地抽打高强,急忙推门进去。只见高强倦缩着身子,就像丝毫不会武功一般任她抽打。

几个小喽罗不由看得呆了:“这个小妮子如何这般凶悍,竟然毒打起大王来了?”

高强虽然丧失了抵抗能力,但是神智还是十分清醒。看见几个小喽罗站在那里发呆,便愤怒地叫道:“该死的东西,还不赶快过来救我?”

喽罗们这才如梦初醒,急忙上前将紫竹制住,夺下了她手中的竹杖,又将她重新捆绑了起来。

一个小喽罗扬起手,还想给紫竹几个耳光,高强大声叫道:“不许碰她!”

小喽罗这才想起:紫竹迟早都是高强的老婆,这时候打了她,将来一定会报复自己,于是吓得住了手,乖乖地退在一边。

高强浑身疼痛,疲软无力,无可奈何地喝道:“给老子好好地看住她,再扶老子出去!”

几个巡逻的小喽罗蔟拥着高强离去,原来看守紫竹的两个小喽罗又小心翼翼地监守着紫竹。

这时候,神仙姑姑终于出现了。

她用手中的拂尘轻轻地朝两个小喽罗一扫,他们顿时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接着,她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紫竹身上的绳索全部断裂开来。

紫竹身子一抖,绳索全部掉在了地上,于是感激万分地说道:“神仙姑姑,谢谢您了!我们走吧。”

谁知道神仙姑姑姑却严肃地说道:“紫竹,我不能只救你一个人。这里还有一些受苦受难的人,他们也在等待拯救。你也不能走,还要在这里,负责解救他们!”说罢,身子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紫竹心中又怕又气:“眼巴巴地指望你来救我,你却叫我拯救其他人!你当我是人世间的大侠啊?我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可是神仙姑姑毕竟走了,紫竹只好留在这里,听天由命。

这正是:才得聚来又分散,本望福来祸反来。不知紫竹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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