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紫竹、唐牧、石林三人,他们在拒官祠前边走边谈,不觉来到一个街口。忽见一队官军呼啸而至,转眼间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见了他们,猛地跳下马来,径直向着他们走来。唐牧认得,他就是史泽的部属耿忠,不觉心中一紧。好在唐牧与他接触的时间不长,现在又化过了装,耿忠一时没有认出来。耿忠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突然叫道:“石林,你小子居然还在这里?”石林马上变着腔调说道:“官爷,你老人家认错人了吧?我可不认识什么石林!”耿忠把石林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石林化了装以后不但面相有所改变,年龄看起来也在四十岁左右,只是身段无法改变。耿忠有些不大相信地说道:“说来你也不像石林,却是什么人呢,让我这么熟悉?”石林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是从滇南过来的三兄妹,因为父母逝世了,前来蜀中,投靠亲戚,并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石林。”耿忠又转向紫竹问道:“这是你的什么人?”紫竹赶紧装做害怕极了的样子,躲藏在石林的背后,石林急忙说道:“她是我们的妹子,是一个哑巴。”紫竹化了装以后,脸相已经大大地改变,同时面容也是腊黄色的,显得有些憔悴和苍老,与她本人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耿忠放过了她,却对唐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也觉得十分眼熟?”唐牧化装的时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与他本身的年龄也相差了十多岁。可是耿忠还是怀疑上了他。他灵机一动,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怪话。耿忠便向石林问道:“他说什么?”石林说道:“他说您从来没有来过我们的寨子,应该不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是我们的朋友,可就好了!”耿忠听了,气得转过身子,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
紫竹、唐牧、石林赶紧离开大道,选择了一条小路,慢慢地向着嘉州走去。紫竹问道:“这个人是谁,好像对于我们十分的熟悉?”唐牧说道:“他叫耿忠,却是史泽的心腹之人,我们在军营中见过几次面的。今天要是化装差了,我们可就惨了!”石林也说道:“好险!”紫竹对石林说道:“难道他也认得你?”石林说道:“岂止是认识!我在军营的时候,常常到史泽那里去,他也常常来到史泽的身边,因此我们十分的熟悉。今天好在我们化了妆,脸面完全不像,不然也就麻烦了。”紫竹说道:“奇怪,我与他好像并没有见过面,怎么他会怀疑我呢?”唐牧说道:“你是柳都吏的外甥女儿,又是瓦解金鸡岭山寨的功臣,嘉州军营中的人员,谁不知道你?好在你平时美丽无比,现在却是面容腊黄,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他一时也认不准确。要是被他认定了任何一个人,我们今天就休想走脱了!”三人边走边谈,不觉已经来到了嘉州城里。他们商议了一番,认为既然化装以后,已经瞒过了那个军官,相信已经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而要寻找柳居直和刘荀,必须到柳府和刘府的附近去寻觅线索。于是,他们首先赶到柳范的府邸前面。只见柳府大门上面已经换成了“耿府”的门匾,还有几个士兵在门前站岗。唐牧说道:“看来柳府已经被耿忠占据了。这柳府我们现在是不好进去了,不如先去刘府,也许能够从那里发现刘荀的消息。”紫竹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嘉州这个案子的证人中,我表兄即使出来,也很难作证了。”石林问道:“为什么?”紫竹说道:“按照世俗的说法,表兄此时已经成了乱臣贼子的后裔,他说的话朝廷哪里就肯相信呢?”石林又问道:“那么刘荀呢?”紫竹说道:“刘荀则不同,他是受害人的孩子,蜀王自然会相信他的说话。况且,史泽还打着为他父亲报仇雪恨的幌子,自然在嘉州城里还不敢公开迫害他。”唐牧说道:“紫竹姑娘分析得有理。“于是三人来到了刘语锡的官邸。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刘语锡的府邸前面,也有官军严密地守卫着。原来车水马龙的刘府,现在门可罗雀。原来,刘语锡被杀害的时候,刘荀主仆正好不在家中。史泽不知道刘荀的下落,心中毕竟后怕,只好以保护为名,派兵对刘府实行严密的监视,以便取得刘荀的消息。看起来,刘府也是无法探听消息的了!紫竹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离开刘府太远,毕竟我们要从刘府中去发现线索,打开局面。”石林说道:“我知道,刘府外面的街道上有一家客栈。这家客栈,距离刘府不过二十多丈,正好观察刘府中的动静。只是这家客栈太普通了,一般只是住宿商贩、车夫之类的人员,紫竹姑娘住在那里毕竟不太合适。加上客栈的位置太过中心,恐怕容易被官军发觉,也不太安全。”唐牧也顾虑重重地说道:“今天耿忠已经对我们动了疑惑,会不会晚上再出来搜查?”紫竹却说道:“不会吧?史泽一定以为,我们会住好一点的客栈。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还会住进这种低级的客栈。最危险处反而最安全,住在这里,更加稳当。”唐牧虽然觉得,紫竹的说法有些牵强附会,可是他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也不再反对。就这样,三人住进了这家名为“迎宾居”的客栈。
客栈的掌柜很会做生意,一见三人到来,便热情地问道:“客官,你们之间怎么称呼?”唐牧说道:“我们是兄妹三人,来到蜀中寻找亲戚,给我们安排两个普通的房间就行了。”掌柜又问道:“一间住男的,一间住女的?”唐牧说道:“废话!自然是我们兄弟合住一间,妹子单独住一间。”掌柜又问道:“今天的晚饭,怎么安排呢?”唐牧说道:“我们都是普通的山民,并不十分苛刻,随便安排一下就行了。”紫竹说道:“我今天不大舒服,给我来一碗米饭,一点泡菜就行了。”客栈掌柜很有些失望,可是客人吩咐了,他也只得照样办理,因此转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店小二将饭菜送进了他们的房间,又问道:“三位客官,你们需要喝点什么酒么?”唐牧和石林都是行伍之人出身,自然每天都要喝酒。于是唐牧说道:“你这里有什么好酒,尽管送了过来。”于是三人围在桌子边,一边吃饭,一边议论寻觅柳居直和刘荀的事情。忽然掌柜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道:“客官,你们姓什么?”唐牧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掌柜说道:“外面来了一队官军,说是要搜查一个姓唐和一个姓石的男人,一个叫紫竹的女人呢。”说罢,眼光只顾在三人的身上晃来晃去。唐牧说道:“我们都不是,你叫他们出去!”掌柜为难地说道:“我叫人把他们暂时堵在了门外,可是这毕竟是挡不住的啊!”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片声的叫喊:“不要走了唐牧!”接着就冲进来四五十名士兵,紧紧地把住了客栈的每一道进出之门。耿忠带领几个卫士,冲上了楼来。他盯住唐牧三人,哈哈大笑地说道:“原来你们果然还在这里!”唐牧悄悄地说道:“我们与他们拼了!”紫竹说道:“不可以莽撞!虽然你们没有名份,但是我毕竟还是蜀王新封的抚民公主。史泽既然现在还打着官军的旗号,谅他还不敢怎样迫害我。不如我们恢复了自己的姓名,先随他们见过史泽,再作打算!”唐牧看了看自己这方,紫竹自然不懂武艺,石林肯定也武功平平,要想与官军抗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三人索性将脸面一抹,现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紫竹说道:“耿忠,你是朝廷的军官么?”耿忠一楞,说道:“是啊!”紫竹说道:“那么你是要造反,还是要办事?”耿忠明白了过来,于是说道:“虽然你是抚民公主,但是你的舅舅已经是朝廷的叛逆,史泽将军叫我捉拿你们,我不得不执行他的命令。”紫竹冷笑道:“我正要去见史泽将军呢,就随你们走吧。”耿忠便叫军士们在前领路,将三人带了出去。但是他们没有将三人带到军营,却是将他们先行投入了监狱。
史泽听说擒获了紫竹、唐牧和石林,心中十分高兴,马上约见丁明,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丁明却问道:“你打算怎样处置他们?”史泽说道:“将他们处死,不就得了?”丁明说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史泽说道:“唐牧过去就是金鸡岭的盗贼,石林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士兵,紫竹也是柳范的外甥女。处死了他们,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妥么?”丁明说道:“兄弟你忘记了,这紫竹姑娘可是蜀王夫妇的义女,也就是你们蜀国新封的抚民公主啊!”史泽不以为然地说道:“她这个公主可不是正宗的!”丁明说道:“虽然她这个公主不是嫡亲的,可是‘打了丫环,就欺了小姐’,蜀王特别是陈王后要是怪罪下来,你能怎么解释呢?”史泽沉吟道:“我可没有把蜀王夫妇看得那么重要!”丁明劝道:“我们现在还不是与蜀王夫妇翻脸的时候!”史泽一时无语。半天,史泽才问道:“这可怎么办呢?”丁明说道:“我估计他们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柳范的事情。他们可能不相信柳范造反,想在嘉州寻找一点儿什么证据,将来好为那个死鬼翻案。“史泽问道:“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丁明说道:“只要他们找不出证据,也就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威胁。刘语锡、柳范死了,柳居直逃亡了,刘荀不知下落。他们在哪里去寻找证据?”史泽顾虑道:“倘若刘荀、柳居直回来,我们岂不是危险了?”丁明说道:“柳居直乃是叛逆的后裔,他如果回来,我们可以直接将他杀了,谅他也不敢回来。只有刘荀,倘若一有他的消息,我们立即暗中下手。也没有与紫竹他们见面的机会。”史泽问道:“你的意思是?”丁明说道:“我们既然还打着蜀国官军的旗号,不如故意显示大方,让他们在城中转悠,只要不给他们接触刘荀、柳居直的机会就行了。”史泽想了半天,觉得也只能如此。于是传令下去,将石林释放了,唐牧打入监狱,紫竹松了绑缚,直接送来军营之中。接着,史泽认真地准备了一番,然后亲自出面接待。
紫竹来到军营之中,满以为史泽会马上审讯自己。没想到史泽却跪在地下,口称:“嘉州提督史泽,拜见抚民公主殿下!”紫竹说道:“本姑娘只是一介平民,哪里是什么抚民公主?你不用向我下跪了!”史泽说道:“微臣只知道殿下是蜀国的公主,却不知道殿下还是平民。微臣让部属们捉拿叛逆柳范的余党,没想到他们竟敢连公主殿下也捉了起来。冒犯之处,微臣罪不可赦。没有公主殿下的宽恕,微臣不敢起来!”紫竹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我并不是因为什么公事前来嘉州,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史泽这才站了起来,叫人给紫竹安排了座位,奉上茶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抚民公主前来嘉州,有什么事情,微臣必定尽力侍候!”紫竹心中十分纳闷:瞧他这副恭谨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何以会忍心害死自己的同僚?于是说道:“国家大事,本姑娘不懂。只是想问问提督大人,本姑娘的舅舅造反是否属实?”史泽假装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微臣也不十分清楚。当初我与柳范本是同僚,不料马迁、陈武造反。他们杀害刘大人的时候,曾经亲口对刘大人的卫士们说过,是柳范唆使他们干的。微臣不得不维护国家法纪,先将柳范收入监狱。后来蜀王叫我们将柳范押上成都,不料柳范却在途中跳水自杀。以微臣之见,也许他的确因为一念之差,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廷的错事呢!”
紫竹听他说话,方才知道此人十分精明,杀害同僚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来,好像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于是也淡淡地说道:“柳范有罪无罪,本姑娘也不想过问了。只是我的表兄柳居直,他还是一个不大懂事的青年,应该与本案没有多大的牵涉。即使有罪,也应该查证属实后,依法审讯处置。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史泽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柳范出事以后,出于同僚之谊,微臣本想对柳公子加以保护和帮助的。谁知道微臣派人寻找,他竟然事前就逃之夭夭,所以微臣至今不知道柳公子的下落。”紫竹冷冷地说道:“多谢史将军的好意!”史泽又说道:“我甚至于还这样想过,也许是柳公子交友不慎,牵连了父亲;也许是父亲的事情,儿子也知道;所以他们才会一个自杀,一个逃亡。到底如何,必须要柳公子本人回来,才能明白。”紫竹说道:“既然你们也在寻觅柳居直,这就好了。倘若你们有了他的消息,便请设法告诉我一声。我也要当面问他一问。”史泽急忙说道:“有了柳公子的消息,我们自然立即禀报。”
紫竹又问道:“我们同行的三人之中,其他的两个人到哪里去了?”史泽说道:“公主不要误会了微臣!当初你们化装而来,嘉州的军人认不得你们,所以将你们全部拘禁了起来。不过,唐牧本来就是金鸡岭的匪首之一,这次马迁、陈武造反,很难保证他没有参与,因此微臣不得不将他拘禁起来,加以审查。至于那个石林,他没有什么问题,微臣早已经将他释放了!”紫竹有些不大相信,问道:“你真的将石林释放了?”史泽说道:“公主殿下若是不相信,我可以马上请石林进来。”果然,一会儿石林就进来了。紫竹问道:“他们没有难为你吧?”石林说道:“没有。他们马上就释放了我。”紫竹说道:“史提督,既然没有什么事情,本姑娘就要告辞了。”史泽说道:“公主殿下驾临嘉州,应该住进嘉州的官驿之中。如此,微臣才能保证公主殿下的安全!”紫竹说道:“我本是民间的一个普通女子,虽然作了抚民公主,但是我已经请得蜀王同意,仍以民女的身份,自由自在地回民间开展活动。便是从成都返回普州,也未用人保护。这次前来嘉州办理私事,也不能随意耗费嘉州衙门的钱财。”史泽说道:“既然如此,就随公主的意思好了,只是微臣还得派人加以暗中保护,还请公主理解微臣的苦衷!”这正是:大奸看来似正直,邪佞表面却忠厚。不知道紫竹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