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的侧影隐约只留下白光,睫上泛着水气,长长的,偶地一触,就如飞蛾扑火闪的薄翅,把风的弦拨动了下,四面微凉。他一直没有说话,我也傻站在那一会看星星,一会看他。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出声而准备告辞的时候,低和婉转的声音就浮了起来:“今日,是她的忌日。”常宁的神色是这样平和,只是声音里荡着一丝的颤音,和平日一样笑此时似有些酸楚。
“她?”我问道。常宁口中的“她”是谁?忌日,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她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永远地看着我。”常宁移来视线,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那时我只有八岁,但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谎话。可是现在,我又突然有些相信了。”
我不觉哑然。这连小孩子都骗不了的话,这位精明的王爷竟也会相信?
常宁浅浅笑开,眼中似有几分的微亮:“方才那一曲,不知宜贵人抬眼看这夜空时,看到了些什么?”
眼瞳微微放大,出言时已一片干涩:“那时,宛文所见的,是一个故人。”
“此生命途归杂尘,留作夜空天宿星”,柳品笙又何尝不是给了我这样一个谎言。也不知这古人是过于迷信还是乐于耍人玩,怎么转扯这种一点责任都不负的胡话。
常宁的目色波澜不惊,许是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对他我倒是再也提不起了敌意。淡淡的,我道:“王爷还是不用信这话的话,想念是一回事,说那些星就是人的灵魂又是另一回事。所有人死后都是被关进那阴森的坟墓,渐渐腐烂,最后就留下一堆骨头罢了。不然,每天那么多人在上面盯着,那谁还敢在这世间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这么说,贵人是不信了?”常宁低笑。
“自是不信,我是无神论者。”
“无神论者?”常宁疑惑地投来视线,见我并不准备回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草茵,也不多说什么。今夜有些微凉,我倒是并不急着回去,想了下也乐意去清净地坐会,总比站在这全身酸痛地喝西北风来得好些。一身舞袍犹未换下,走起路时随风而动,飘若无着的,近似虚幻。
一路以这身装束走起来有些费力,近了见常宁伸手欲来帮忙便龇牙咧嘴地笑着冲他摇了摇头,提着裙子就是一连跳过两个快大石,心里得意非常。本来,这样小小的坎坷能耐我何?
到了他身边,我扬脚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斜眼只见常宁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挑了挑眉有些得意,谁知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一脚下去却踩到了裙角,手一提又整个身子向前栽去。我承认这下丑大了,天旋地转只如瞬间不知身在何处,再回神时已是在一个怀里。这个身体的温度有些偏低,即使在这已经开始转暖的天气也似一块寒冰。而我,无奈地发现自己竟毫无形象地抓着他的衣角,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活脱一只八脚章鱼。抬眸时只见常宁安静地看着我,一如始终未有波纹的湖面,一抹笑宠辱不惊。他的睫毛很漂亮,长长的,似呵护夜明珠的垂帘,上似薄雾着纱,灼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