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曾是校舞蹈团的台柱,学的又正好是古典舞,本来不该有什么大漏子的,可谁知向那些乐师一打听,不由苦了脸。他们会演奏的乐曲我一概未曾听过,而我报的曲目他们又统统不知。若是有过耳闻也好随之舞动一番,现下一来倒是丝毫没了办法。旁边多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投来,颇不舒服。
“宜贵人若不嫌弃,本王倒愿意效劳。”开口的竟会是常宁,他微醉的眼中扬着一缕的笑,迷迷朦朦地扩开,有了些不似现实的感觉。他的突然出言让场内的氛围多少有些怪异。我明明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反而让某些好事者的视线里多了些暧昧的意味。一时有段让人难堪的沉默,所有人都看着我,而我则看着常宁,一心想要看清他的想法,竟是僵持在了那里。
“五弟素有才华出众的美名,本王本也想一饱耳福,此番一来倒是正好。”裕亲王豪爽的声音传开,很好地化解了方才场内的那种气氛。
“那就有劳王爷了。”我向常宁微点了下头,道,“不知上次有幸听闻的那曲是何曲名?”
常宁笑意悠然,道:“本无曲名,但如今看来好曲赠佳人,起名《红颜锦》。”他走至琴旁,长袖一置后坐定,瞬起清逸飘洒之感,如仙临地,再加之那面容,俨然一副瑶池画卷。
我在场中站定,闻乐起,盈然而舞。水袖,一荡纤尘似繁锦;衣摆,二浮盈风作水移;衫扬,三沉曲音若隔世;发逸,四舞犹思转旖旎。仿佛要跳尽此世的灵魂,眼过处我只见星辰万闪,宛似刹那间灼烧了身躯。
一曲舞,心中所有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一如我从不曾来过这清宫,一如我只是如从前般舞在万人注视的舞台之上,一如回了过去的自己,哀愁,幽思,心痛,孤怜,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曲闭了,舞尽了,便是丢了一个灵魂,弃了一个名作“宛文”的灵魂。
最后一声弦音顿止后只留下一片静谧。那是一种纯粹的宁静,恍恍然我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有低低的掌声响起,只这样很轻地过了耳,似是怕打破刚刚才造起的氛围。虽然极轻,但我此时才陡然间回想起了自己现下的身份。嘴角微扬,多了抹略有苦涩的笑。
“宜贵人好舞技,本王此生必要终生难忘了。”常宁此时已来到了我身畔,方才的掌声便是出自他手。那张脸的笑意未改,只是眼里的醉意似是稍稍散了些。
似这才如梦初醒,四面掌声雷动,较方才的剑舞有过之而无不及。
视线轻挑过,故意无视索忆的那缕怒意,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和常宁一同去谢恩。刚才那一舞一如抽尽了我所有的灵魂,一步步迈去只觉脚下发软,只是一脚踩住了裙角,一个踉跄下眼见就有摔向地面的趋势。这样的趋向停止在一股力量中,我被人从身后托了住,背贴着他的胸膛,而双手被握住,只留肌肤碰触间由他身上传来的冰凉的温度。我没摔倒,但也许还不如摔在地上来得好些。
慌忙从常宁的怀里争脱出来,我强自镇定地向他欠了欠身,道:“多谢王爷相助。”一语双关的话也不知他听懂了几分,此时只希望别再惹人话柄。今日的我已是风头出尽,多少称不上是件好事。常宁只是定眼看我,谦和地一笑,也不甚在意。
玄烨赐了我一套玉制的茶具,质地极佳,并不逊于那方才摔碎的琉璃马。回了座后我让小桃送去了索忆那边,只是顾自饮着茶。四面的视线不一,尤以恭亲王妃的最为锐利。若眼神可以杀人,想我必已是死了数十次了。但最让我心绪不宁的是缕若有若无的视线,极淡极轻似极了漫不经心,偏偏又一下下地锤我的心。
玄烨,他可不可以让我不要有这样矛盾的情感?明明对他怨,对他恨,对他所做的事感到心寒,又偏偏,为他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