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眉微颦,柳品笙缓然坠地的神色自脑海中一闪,心中又无端地一痛。以前的种种忽如电影快映,有什么在那瞬间突然明晰。我嘴角的冷笑愈发浓郁了。原来,我竟然早已在了玄烨布置的局里。
最早时故意透露的和李源之间的对话,说是对我的信任,却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吧?那日戏毕他独自一人醉卧高台便是一场测试。若我确是刺客内应,若我当日举剑想要诛杀他,那么怕是早已成了隐藏在周围的那些个御林军的众矢之的了。所以曹寅在见玄烨带我回宫时才会有释然的神色。再后来,园中我吹箫唬柳品笙入眠的情景他应已亲眼看到,却是在我回宫后尾随而至,旁敲侧击地探视我的态度。再后来,便是允玉格格庆生宴前晚丢下的那句引人联想的话语,在那夜特意重力布置御林军守卫,特意当着众将士的面单独召了柳品笙一人前去。若我对笙确有情,那我必会竭力地赶去相救。而我,也是真的去了。
多好的一个局,诱敌深入,环环相扣。只是布局的人偏偏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可知现下一切通明之际,才是真正让人心寒之时。玄烨,我以前确是低估了他,而这才是一个帝王所该有的城府。
自那日后我的心反倒是静下来了,而同时降下热度的则是身体的温度。不知为什么,即使将自己包裹地再严实,我也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感觉了。手一直是冰冷的,脸色亦是白地有些吓人。太医说是惊吓过度所造成的,这让小桃她们更加战战兢兢地服侍着,一心想找回那个脸色红润的我。见她们那副样子,我也索性随她们去了。受惊过度?这话说到底倒也不算下错了定论,兴趣唯一错的只有他们眼中所认为的让我受惊了的人罢了。
自我清醒后玄烨就再也没在白日里出现过。我说白日里是有根据的。夜间每每噩梦连连惊出一身虚汗的时候,朦胧回神总会感到有人轻拭额前的汗液,低叹随之飘渺地散去。我从不曾睁眼,总是只作不知地继续睡去。等第二日早晨醒来,屋里又早已没了多余的人影。
原来他也是会怕的吧。怕我不恳原谅他,怕我会用看仇人的神色去注视他……但我知道,自己并不会那样的恼怒。回眸看向镜中的自己,此时这张脸上早已没了原先的随和,而是一脸的清冷。有时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柳品笙的灵魂附到了我的身上,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样的神色其实过分熟悉。那是穿越之前那个还生活在孤儿院时的我所有着的神色。那时的我是不懂得如何去戴面具的,而现在的我却是潜意识地排斥去戴上那虚假的玩意儿。
整个澹烟宫都似因为我的反常而突然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只低头敛眉地做自己分内的事,惟恐一不小心会出什么岔子。连素来胡闹惯了的小桃也不再拿我打趣了。也许这些人里看得最透的就要数明如了。那**静静地坐在一边看我擦拭了近半个时辰的玉箫,缓声道:“最近外面流言四起,说是宛文你用了什么妖术,让皇上天天来这儿过夜。也有人说你自恃娇纵,只被下了次就借机装病,迫皇上强留身边。”
闻此我才淡然抬头,道:“她们爱嚼舌根就让她们去嚼好了。”这是几天来难得一句说出口的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明如低叹了口气,便是起身出了去。近几日也不知为何,听到的叹气声就够抵我之前所有活过的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