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恍如隔世,此便为恍如隔世;若说浮生若梦,此际便是不知身在何时……
睁眼,微入了光色。细眯之下略有期盼地将四周看清,心陡地又跌了下来。
古旧的陈设,雕栏几案,非如平日所处的宫中这般堂华,却有分明依旧是古时。
竟是未回去?陡地一触睫颤,眼角似有几分涩意。
“姑娘,你醒了?”一声呼,让我不由地把视线移了过去,却见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那一双眼乌亮地扑闪,未及开口,却见他高喊一声“柳大哥”,便已呼呼呵呵地冲了出去。
柳——大哥?
是他吗?是他吗!
陡然间我直起身欲随那少年追去,谁知全身酥软下一时力空,便是顺着床檐径自翻了下去。全身的冰凉在撞上地面时起了一阵剧痛。咬牙间,我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但也几乎在那同时,自屋外陡地闪入了一个人影。回神间我已入了一个怀,小心而似怜悯,偏未有掩他独有的笨拙。
他未出言,我却猛地抬头。
那眉睫,那眼瞳,那鼻梁,那嘴唇,那一笔一画勾勒出他五官的弧线……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一下子,偏在感受过生死之后突然又出现在了眼前。
“柳……品……笙。”颤抖的音吐出的字亦是飘渺而不定。
他的动作在瞬间僵硬,却依旧持续着动作,不自然至极地将我小心地护回了床上,应道:“是。”清冷的声,正是他的,却又较之前平添了几分沧桑,情感间透着一种不易琢磨的情绪。
突然间断线的泪,连我自己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只知的是,他的一声应便如一把钥匙,直直地开启了一直被锁在心间的所有酸涩。
他未死。柳品笙,他竟未死!
落泪如线。低低地哭,安静,却第一次这样放任地让自己的抑郁倾出。
他轻轻地擦拭我的脸颊,试图制止这种细流,而我视他,却泪愈多,甚至迷了视线,看不清他的面容……
别过已近半年了吧。以为他已经死了,以为,此生永别。当初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尤为清晰,又似,恍如隔世。
“你没死……柳品笙。”低吐的音,我更似在说给自己听。一切太过突然,从紫禁城的宫墙坠下,再次睁眼,明不知身在何处,竟又再次见到了他。思绪略略有些乱,我却陡地锐利了视线:“你没有死,柳品笙,又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死了!”直白而微怒的视线,声色间有似刃的不容抗拒。
为什么不来找我?若是难以入宫,又为什么不让李源告诉我——你没有死?
那模棱两可的诗,又,算是什么……
“宛文,我,终究不可能给你幸福……”空幽的话,柳品笙眼间的低邃变得几不真切,“给不了你幸福,甚至,因为我的存在,会,毁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