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去不见有人影。这宫鞋刺地脚一阵生疼,我一咬牙胡乱地将鞋挣弃,赤足跑在道上。后面的追逐越来越近,而我渐渐感到了一种绝望。
原本,现下的御林军都由李源掌管。他们既准备了今日动手,又怎么会留了人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前方的建筑渐渐入眼,我不知这里是哪,也不知该往哪去,见面前仅有一阶道,便直去而上。木阶在踏上时发出“咯咯”的声响,而随即身后响起的声色尤使心下一阵烦乱。
然而,几缕光色入眼,我的身影陡然顿住。几阵步声,随即而至的李源站在我身后,看清一切后有几分的释然。
前方,无路。
鼓楼这般高耸地伫立在紫禁城的边缘,视线眺去,只见外面迷华一片的京城。光线刺眼,陡惊几只雀鸟,直翔入天际,留作过耳的残鸣。边缘的楼层显得不甚真切,我不复看李源,而是走到栏边,静静眺望。
外边,这般的广阔。而我,竟如笼中的鸟雀般,只可这样凝望。这个紫禁城再过奢华也不过是个牢笼,困住我的身躯,困住“宛文”的灵魂,却,永远困不住我原就拥有的心。
此情。此景。这个世界。
在我即将离开时,不知为何仍有一丝的不舍。极小的一丝,却引起一阵心痛。
“宜贵人。”李源出言唤我,一愣下回神,正见他手中的长剑泛着刺眼银光。我闭了闭眼,一驱眸内的刺痛,笑起:“李大人可是要宛文的命?”
李源沉默不语,我复问:“事成之后,大人又该如何交代呢?”
依旧沉默。
“不若,宛文教你。”在他诧异的视线中笑起,我道,“大人只需言,宛文心神恍惚间上了这鼓楼,大人觉察不对,便尾随而至,却见我,只身跃下……”
“宜贵人!”
言罢我盈然一跃而下,临空中的风将脸上的干涩一抚而尽。一切过于突然,李源一声呼下欲将我拉住,却,触及衣袂,顺着他的掌心,轻然而坠。
笑,脸上的笑未绝。闭目,听耳边的风,我有几分释然。
何尝,这不是一个极好的结局?方才突有一丝依恋,不可否认,我不想让玄烨忘了我。那么,我就用自己的生命来做个筹码,一面换得解脱,一面,又让他永远记住——曾有这么一个女子,在他身处的宫墙之中,一跃而下,转如魅蝶。
他将永远记住,这般一个从不向他屈身的女子。我知。
突然间,死亡的边缘中我竟记起了那么多往事。一点一滴地过了脑海,一点一滴地泛过心间,依旧温馨而苦涩。眼角有一丝涩意,在飞翔般的堕落中,纤薄的身躯边散开几抹晶莹,流尽繁华。
终究,我是爱他的。
玄烨——这个永远不可能只属于我的帝王。
他是否会怨我,怪我,而当一切的真相揭露出来后,又是怎样的愧疚终生?
思绪离散,耳边的风中,我等待着最后一下破碎一切的疼痛所带来永恒的黑暗。
呼然而过的气旋,陡地似被什么给托起,刺着肌肤的是冰冷的寒水。过大的冲力让一切涌过这般的汹然,几口喝入的水,仿佛冰割痛喉咙一般的刺痛一片。
谁会想到这鼓楼的位于紫禁城的边缘,其外竟是不知自何处汩流而来的何水。全身的痛迷了思绪,头痛欲裂,连小腹处也多了几分的剧烈。眼,睁不开。
朦胧中,仿佛见流动的人群。高耸的大厦耸立,高速桥段间车辆纷繁,又几多的繁华似锦。
真的,回去了吗?
一切恍然如梦,身体内陡地生起一阵裂躯裂魄般的疼痛,将我的意识生生撤离。
离那些曾经熟悉的东西越来越近,似就要触及,却陡的,有一股力量将我拉了过去。
好难过,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