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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那之前

第二天早晨,飞鸟起床洗漱,发现雨已经停了,大片大片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下,在空中荡出一道道绚烂的光芒,此时天空蔚蓝平静,如同一片亮丽的镜子,只在中心处泛起一圈弧形的七彩涟漪。

在这如茵的草地上,微风拂动他的发丝,他望着天空中那七彩绚丽的彩虹。不远处,绿萝同样仰望天空。

两人对视,同时露出了微笑,那微笑,仿佛比阳光还要灿烂。

此刻,银尘同样也在仰望彩虹,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叶辰和绿萝的感受,他在七彩蝴蝶的环绕中,在无比静寂的沉就中,回忆往昔模糊的记忆。

只有孤独的人,才会不断的沉沦在记忆中。

那天早晨,他们三人简单的吃了点水果,让飞鸟感到奇怪的是,银尘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不久,绿萝向银尘辞行,对此,银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有深意的望了飞鸟一眼,淡然说道:“一路顺风。”

飞鸟以为和银尘一别后,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毕竟银尘的身上总有很多他看不透的秘密,特别是那个神秘的女子,更让他觉得此地神秘叵测。他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所以宁愿银尘守着他的秘密永远留在这。

同来时一样,七彩的蝴蝶在他们前面带路,引他们离开遗忘之地,等他们找到来时的路径时,蝴蝶再次无声无息的隐去。

两人恢复平静的旅行,趁着温暖的阳光在森林中不紧不慢的赶路,飞鸟就向绿萝说了那天晚上的事,绿萝听罢只是目光闪烁,却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之后她才说:“银尘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轻易了解的,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不属于过去,现在,未来,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诞生的。”

飞鸟向来不懂这些玄妙的话,而且,他也不知道,绿萝在那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那是一个只有绿萝自己知道的秘密。

距离无言湖到来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了,两人结束了旅行,回到了法贡古堡,日子过的极其平淡,每天早晨,飞鸟从睡梦中醒来,偶尔去不远处的森林散步,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站在法贡古堡中眺望远方,绿萝则准备早餐,原本她没有吃东西的习惯,但自从飞鸟来了之后,她觉得这种行为就像是一个好玩的游戏,所以每天想着花样翻新,飞鸟有时也外出采集食材,但他从不猎杀动物,他知道绿萝厌恶死亡和血腥,所以只带来一些野生的蔬菜。回来后,他就把自己会的不多的几种拿手菜教给绿萝,看的绿萝惊奇不已。

到了晚上,两人就躺在城堡的高楼上仰望星空,飞鸟觉得这里的夜空才是真正的夜空,苍穹幽暗深邃,倾撒出的一颗颗星辰如黑暗中的钻石闪烁,而在这光芒的环绕中,圆月如水,静谧悠远,只有在这种夜空中,他才会彻底放松下来,不去想未来渺茫的前途,以及各种奇怪诡谲的猜测。

这平淡的日子,如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却渗入人心。

就在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看着天空的星星,飞鸟对绿萝说:“在我们没有认识之前,你在这里怎么生活呢?”

绿萝回忆了一下说:“和现在差不多吧,以前法贡还在时,还能经常出去走走,或者是偶尔拜访一下远方没有沉睡的精灵,自从法贡走后,我就一个人在这里了,毕竟大部分精灵都没有出来活动。”

“那不会感到太孤独吗?”飞鸟问。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口中的孤独是一种怎么样情感,我不太了解,你知道孤独是怎么回事吗?”绿萝好奇的问。

“就是一种非常消沉的情感,”飞鸟解释说,其实,他也不能解释清楚,因为这种事平常的无法解释:“就像是感到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了,任何人都不再关心你,没有希望,没有在意的人,这难道不可怕吗?”

绿萝拢了拢耳边的发丝,露出思索的神情说:“确实很可怕,假如真的是那样的话,无异于陷入黑暗啊。”

飞鸟摇头说:“我终于发现人类和精灵最大的不同了。”

“什么不同?”绿萝笑道。

“情感,”飞鸟说:“精灵们缺少很多人类的复杂情感,比如说一些精灵缺少对孤独感觉,像你,还有一些精灵缺少对死亡的畏惧,像暮星和伊露维亚。”

“可是,你说的那种情感我好像模糊感到过。”绿萝回忆说。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当我知道我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时。”

飞鸟沉默了,他没想勾起绿萝的伤心事。

远处的森林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从那传来夜莺的叫声,这声音带着一丝孤独寂寥,在一阵轻柔的夜风中传的很远。

“我诞生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之中,那时一切都是浑浑浊浊,但我始终觉得莫名的有种力量在保护着我,鼓励着我,有时她还对我喃喃低语,讲述这个神奇的世界,于是我迷茫的内心有了一丝明悟,我渴望走出这里,去看一看这个世界,也看一看她。我努力成长,就是为了这个。

后来终于有一天,压抑的力量太久了,我在一团灰烬中冲出了那个混沌的世界,看到另一个更为神奇的世界,在这里,天空是蓝的,自然是五颜六色的,空气是有香味的,这里再也没有单调的绿色了,我开心的要死,我觉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是她呢?她去了哪?在我如此开心时,她应当在我身边分享我的快乐。

“不要找了,”一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树说:“自然精灵,你要找的人她去了远方,只有当你长大时才能找到她。

我再次迷茫了,但我实在找不到她,于是我又渴望长大,渴望再次见到她。

那时,我并不明白什么是长大?也不明白什么是爱?更不明白什么是母亲?我只是一年年,快乐的在森林中奔跑,幸福的享受阳光和雨水,安然的这这个世界呼吸,即使是非常思念她时,我也安慰自己,她没有忘记我,她会回来的。

但等待是没有尽头的,我决定要问那个老树人,她在哪?我要找到她!

老树人沉默很久,对我说,那个我要找的人是我的母亲,她早已不再不在了,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到他伸出的枝桠中有一缕干枯的藤,那藤缠绕住了我,久久没有放松。

在那个阔别已久的绿色世界里,我看到她满眼泪光,却依旧微笑的望着我,她多美啊,这是我梦想中她的样子。

我明白了一切,原来,我是一株万年的绿萝藤孕育的。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年代,一株绿萝藤活过万年已经是一个奇迹,而每株万年的绿萝藤都会诞生一颗灵气种子,一般来说,这颗灵气种子是可以吃掉的,这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但我的母亲却没有吃掉,她把它拿来孕育出了我,而她自己因为持续不断的输出灵力,在我出生时,就枯竭死亡了。”

“这就是我等来的答案,”绿萝眼中已经有了泪光,但她仍微笑着说:“我用无比渴望的心情等来的答案,原来,我就是母亲死亡的原因,她孕育我,是希望我可以脱离植物的身体,代她真正地去感受整个世界,可是当一切完成时,她却离我而去,离这个她热爱的世界而去,那时候,就像你说的,我觉得从没有过的难过,觉得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在意我,没有任何希望。”

绿萝平静的诉说,平静的微笑,但这微笑落在飞鸟眼中,却是无比的晦暗,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这是爱啊,绿萝,”他说:“这是你的母亲对你的爱,她放弃自己诞生了你,是想让你成为她生命的延续,她想让你感受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爱是痛的?”

“因为它是真的”飞鸟微笑说:“它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当我们被爱和爱着别人时,我们往往感到很愉快,但更多时候,爱恰恰是最伤人的,比如我们爱的不在身边,比如我们爱的人不爱我们,比如我们爱的人为我们付出了生命,那种想要触摸他们却不能触摸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痛苦,但那就不是爱了吗?那还是爱啊,。”

“那还是爱!”绿萝欣然微笑,她擦去眼角无意中流出的泪水。

“我们人类有一个说法,”飞鸟仰望星空说:“每一个离去的人,其实都化成了星星,在天空中注视着我们,当我们思念他们时,我们就可以对着星星在心里和他们说话,他们就可以听到。”

“真的吗?”绿萝望着夜空,她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闪烁。

“嗯,不如我们来试一下吧,对自己思念的人说话。”

绿萝闭上了眼睛,双手放在胸前握紧,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美丽恬静的脸庞。

良久,她睁开眼睛,“谢谢。”她对飞鸟说。

在七月的最后一天,暮星和伊露维亚回到了法贡古堡。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结束了长途举行,显得风尘仆仆,不过精神依旧旺盛,特别是伊露维亚,她跟在了暮星身边。

暮星还像以前一样,冷淡而孤独,但他不再刻意抗拒伊露维亚,也不再反对伊露维亚去无言湖,两人之间似乎达成的某种协议。

飞鸟和绿萝非常欢迎他们的到来,毕竟不管未来有多不确定,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的好好的,正是在这种压迫感下,飞鸟深刻理解到及时行乐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一起举办了一个小型晚会,摆上能弄到美酒和佳肴,一直狂欢到深夜。

几天以后,出发的日子到了,绿萝突然决定和他们一起去,飞鸟极力反对,但绿萝严肃的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如果你想救你的朋友的话,就必须带我去。”

飞鸟无话可说,而伊露维亚也在旁边不停的怂恿,所以他只能无奈的同意了。

这四人准备完毕,就向圣白林走去了,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甚至,这一走,就是永别呢?

远处的天空阴云弥漫,狂风在在森林中呼啸穿行,片片树叶哗哗作响,惊得鸟儿也不敢放声歌唱,唯独那些森林中的猛兽,跃出草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大概快到了吧,那人露出一缕微笑,脚步轻灵的行走着。

他一点也不心急,无数个时光早已让他变得极有耐心,即使这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活着的意义。

毕竟刚刚开始,他对自己说,这才是第一步。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前面,一语不发的向前走去。

他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目光奇异的看着前方那个漂浮在空中的黑影。

他们不停歇的赶路,走过一片茂密的森林,然后穿过荒败的草地,终于遥遥地看到那一片漆黑的森林。

那人的脸上显出凝重的神色,在这里,即使是他,都要小心谨慎。

那披黑袍的身影不做任何停留,带他踏入这片森林,他立刻感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阳光瞬间离去,身后的世界飞快的退后,而这个世界则疯狂的扑向他。

黑暗,冰冷,绝望的气息四处弥漫,偏偏他的眼睛穿过这些黑暗,看到了四处的情形。

在那些漆黑高大的树木间隙中,是无穷无尽的身影,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漂浮在空中,犹如挂在空中的死尸般一动不动,紧盯着他,他们的身影密密麻麻,挤满了所有的空间,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只露出漆黑的眸子,身上缭绕着永远无法散去的绝望怨毒的气息。

这是暗魔独有的气息,在这里被放大了百倍。

要知道,随便一只暗魔跑到外界,都会引发轩然大波,让众精灵胆寒后退,而这里却有着无穷无尽的暗魔。

那人却没有任何表示,他可不是普通的精灵,这世上让他胆寒的东西不多。

他们穿过如同尸体般密集的暗魔,径直走向森林深处,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带路的暗魔隐去,只剩他一人前进。

这里竟是一片开阔之地,没有漆黑高大的树木,没有犹如死灵般的暗魔。地面上长满了火红妖艳的花朵,天空也不是一片漆黑,而有点点星芒闪过,众花簇拥之地,一座黑暗高大的建筑巍然矗立着。

守护王殿,他轻声叹道,一步步向它走去。

他推开沉重的大门,这王殿万年来第一次迎来客人,他看到里面除了高高在上的台阶外一片空旷,黑暗,冰冷,寂寥,孤独的如同建筑者的内心。

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他。

这才是连他都要小心的存在。

“你来了,”那女子说道,她的声音中有一种让人沉沦的魔力,却还包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和苍凉:“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真的是一步步熬到现在了。”

那女子慢慢转身,露出一张怯怯的,柔弱的面孔,这面孔并非倾国倾城,却清丽可人,让人忍不住生出爱惜之感,特别是那女子瘦弱的身材,怯怯的神情,更惹人怜爱,她叹息道:“银尘,告诉我,我们活了这么久的意义何在?”

他直视着她,淡然说道:“等待一个答案。”

那女子微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坚定,而我却在不断的质疑自己,质疑他,有时候竟想,值不值得,我相信,假如你成功了,你必定得到一切,而我成功了,却可能一无所有!”

“虹,摩生也许,真的死了。”银尘叹息道。

“他不会死,”那女子依然是柔弱的样子:“这天地间,没有人可以让他死。”

“可,若是他自己呢?”

那女子突然病态般的狂笑起来,但这狂笑却并没破坏她那清丽柔弱的美丽,反而让人感到心疼,她纵声笑着,笑到眼泪从她的面庞滑落,她的眼神愈冷,柔弱的神情不再,整个人有了一丝凌厉之感,整个守护王殿都在瑟瑟发抖!

“他不会死,绝不会死,当年他说过的。他只是躲起来了,他不愿意见我,所以我才要找出他!”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从那一天,那一刻,那一个眼神开始,我已经在准备了,摩生,我要你告诉我全部,让我打开心结,然后带我走,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只是,永远会有多远..

虹的脸上重新露出怯怯柔弱的表情,但她却微笑着:“他们呢?他们去了哪了?”

银尘显然知道他们是谁,他从容答道:“他们已经进入无言湖了,我们也要开始行动了。”

“很好,”她说:“不过,银尘,你让我生气了,你不该去见他的。”

银尘淡然开口:“我只是想要看看他值不值得进入我们的计划。”

“没有值不值得,这是命运,他会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我还想知道,新罗法贡在哪?”

“新罗,恐怕已经按照我们的计划找到了它。”

“有趣,假如新罗法贡真的找到了它,我倒是很好奇他最恐惧的事情是什么。”

“法贡守护者不会有恐惧的事物,这也是我主张有他来推进计划的原因。”

“不一定哦,”虹怯怯地笑着:“除非他是没有心的。”

“这样,一切都越来越接近结局了,我们也终于要解脱了。”

银尘没有说话,他迷茫的眼神看向虚空,他不知道他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看着,有没有怪他,但,“无论如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他对自己说:“哪怕是牺牲所有人,我只要你一个!”

他们都不知道,在极远的地方,一片狂风暴雨的山谷外,一个黑衣少年在雨中和雷中行走,一道道巨大的闪电划过,他抬头望天,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那眸子,仿佛可以穿透虚空,看到任何一处地方。

少年微笑了,这微笑像风,像雨,像阳光,风轻云淡,在这微笑下,狂风暴雨停滞,天地都静默下来。

“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绿萝,我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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