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而不妖，处处含蓄。
这就是淮雨皇宫。
一路走来，珍奇异草亦不少，但安排得当，既不失国威，又避免了浮夸。途经的每一座假山，每一株植物，每一块碎石，都似深藏在民间，却无碍大放光华。
淮雨帝王江淮玉，就是这样一个人。
沐里将她和独孤城带到这承欢殿，便带着满含深意的目光离开。一路经过的婢女侍从，个个憋着笑。
承欢殿，承欢承欢，顾名思义，是皇帝宠幸妃子的宫殿。翻云覆雨，繁衍生息。将苍云一行人带到这，难不成个个都要宠幸不成？人人心中有猜测，是故人人面上憋着笑容。
在约莫十拨人从承欢殿门前经过后，云绯月满身清冷。虽然定知不是巧合，但也不知其中缘由。
好个江淮玉，竟一来就给她们个下马威。
两个时辰后，江淮玉匆匆快步而来，人未至跟前，抱歉声已经响起，“独孤兄远道而来，淮玉本来相迎，无奈近日事务实在繁多。”
江淮玉眉头紧蹙，目光极为真诚。
独孤城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又听江淮玉对身后沐里的责备声，“丞相，怎么把独孤兄带到这承欢殿来。这承欢殿，素来唯有女眷入内。”
云绯月独孤城脸色不变，探眸欣赏两人的自导自演。
“陛下，沐里入宫时间短，不知……”沐里一副谦逊模样。
江淮玉煞有其事地一指，连连瞪了几眼，“下不为例。”
冷冷打断两人的自说自演，独孤城红眸暗闪。见到殿内帘后一张硕大的龙床，他就已经猜测出这承欢殿的所在。再看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更肯定是淮雨闹的小把戏，无非是为了让他出丑。
“江兄，不知今日邀我等入宫，所为何事？”独孤城单刀直入。
江淮玉立刻正色，眸中厉色一闪即逝，“相信独孤兄对我淮雨国库被盗一事亦有耳闻。”
云绯月挑眉，看来江淮玉已经知道左思明的所作所为。既然如此，她们也不必惺惺作态。侧目，果然见独孤城正点头，不禁勾唇。
“淮玉不愿怀疑独孤兄，但我淮雨遭此挑衅，亦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我淮雨数十将士，不久前在追凶途中身死，凶手不明。淮玉身为淮雨之主，自当全力以赴找出真凶。是故淮玉虽心生不忍，但独孤兄一入苍云，苍云便遭此大街，是在不能不让人怀疑。”
江淮玉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吐字间目光如炬，真诚地望来。
独孤城、云绯月，乃至刀蛮剑辛，个个神色如常，微微痛惜。那些人是他们杀的，没错。可面对眼下江淮玉的刺探，谁都没有露出马脚。
“你要我怎么做？”不同于江淮玉的含蓄，独孤城一刀刺入心脏。之前说了这么做，接下来的才是正餐。
“淮玉相信此事于独孤兄无关，是故，淮玉希望独孤兄能助我淮雨找到真凶。”江淮玉十分诚恳，丝毫不见曾有的针锋相对，甚至连不久前的下马威都似乎未曾发生。
独孤城眉心拧起，直接否决，“淮雨的事，我不便插手。”
感觉到身后云绯月的暗示，独孤城斜眼扔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对于政事，云绯月懂，却不通。
江淮玉这一手，分明是在刺探他们，刺探他们来淮雨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若立刻答应，哪怕是表现出一点的迫切，江淮玉就会看出他们有其他的目的。虽不至于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怕也会暗中阻碍。
插手淮雨事务，的确能给他方便。但眼下，他不能让江淮玉看出他来淮雨有所图。更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为了连勤和龙须子而来。
“毕竟此事与独孤兄相关，早日查出凶手，也能早日沉冤得雪。”江淮玉继续循循善诱。
独孤城仍犹疑不定，却微微松动。
云绯月隐隐约约察觉到独孤城的打算，放松心情等待，清冷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半柱香后，独孤城终于点头，揽下这桩淮雨的偷盗案。为助独孤城查案，江淮玉不惜将腰牌给了独孤城，更派左思明给独孤城打下手，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但正是如此，云绯月等人却愈加戒备。
江淮玉处心积虑要她们答应为他找凶手，这背后的用心，无人知晓。但有一点她敢肯定，江淮玉比谁都清楚，到国库的，绝不是她和独孤城。
“独孤兄既然答应，淮玉不逗留了。”江淮玉携沐里大步离开，留下一个满身不悦，满脸隐忍的左思明。
左思明心高气傲，哪里能听人差遣。
“左大人，先带我们去国库瞧瞧。”将江淮玉给的腰牌至于手中把玩着，独孤城轻轻笑道。
左思明脸色一黑，冷哼一声，率先迈开脚步。
独孤城朝道路的尽头望去，正瞧见沐里回眸的一眼，冰冷与温和纠缠，混杂其中分不清楚。那眼神，充满冷意，又充满悲凉。
经过重重三道关卡，在无数怀疑而冷厉的目光中，独孤城终于在被人一番搜身后进入国库。云绯月愈发清冷，立于国库外盯着那扇千斤重的铁门。
淮雨的国库大门，重达数百斤，需要多人推动才能阖上。中央两个手指粗的铁环，一把精密的大锁。再加上外面的三道防线，简直是铜墙铁壁。真的有人能轻而易举地盗走国库的宝物而不被发现？
怀揣着疑问，云绯月的目光不断上移。
坚硬的铁门上，刻着凌乱的剑痕。剑痕深邃，入木三分，似乎写的人内心带着刻骨的仇恨。
“代价。”
自凌乱的剑痕中依稀能辨识出那两个字，却让人更生疑惑，为本就毫无头绪的案情更添一层浓雾。
甩了甩头，目光从“代价”二字上移开。头一转，余光中竟偶然闯入一道血红。暗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大半都被覆盖，只露出血红的一角，
她心头一动，目光若无其事地移开。眼下众目睽睽，她万万不能去捡。可到晚上，那可就好办多了。
浅笑间，独孤城已经在左思明的陪伴下朝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