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凌风走后,王府归于宁静。
连日的纷乱在独孤城的绝对势力下终于平息,但暗涌不断。
“你把海默尘他们藏哪了?”趴在虎背上,云绯月尽显慵懒。
“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厉色飞逝,眸中暗红流窜。
白虎扭了扭身子,云绯月亦跟着换了个姿势,宛若婴儿般蜷在一片毛茸茸之中,闲话,“独孤珏……”
她将独孤珏带回,却未在他身上倾注多少精力。
“有晚娘照顾,不会有事。”独孤城瞥来,见她抿着唇,微微出神,又添了句,“那人早已打过招呼,你不必担心他会被带走。”
忽略独孤城微微沉下的眼神,云绯月一眼望去,感激而动容。她的确在担心独孤于威会发怒。
一片温情蜜意中,大门被礼貌地敲响。
独孤城拧起眉头,不悦望向门外,冷光一闪而逝。云绯月好奇,慵懒地直起身子,问道:“文武百官来献殷勤,不是正合你意?”
一声冷哼,独孤城沉声道:“他们这点心思若用在匡扶社稷上,苍云不至于落于四国之后。”
话里隐露的雄心壮志令云绯月一愣。可转念一想,不登上山顶,无以眺远方。
只有站在顶端,才有与那些人一搏的可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血画,阡陌,阴谋,她个个逃不掉。
“我们走。”冷眼扫过紧闭的门,独孤城沉沉一声。
几日来,这敲门声不知响起过多少次。人烟稀少的南宁王府,一夜之间门庭若市,门槛几乎要被那些个达官贵人踏破。
一道圣旨,让一些人看出不少端倪。
“去哪儿?”勾唇笑笑,云绯月对此十分乐意。
“三界里。”独孤城简洁明了。
了然的笑容高高挂起,心头微涌。离和谈还有数日,但此时的三界里,定热闹非凡。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走就走。跃出高墙,刀蛮已在王府外备好马。
马蹄绝尘而去,而丝毫不知的来拜访的官员,被生生晾在门外,久久无人应答。欲离开的两人亦并未立刻出城,而是先朝皇宫奔去。
三日后,三界里。
不宽的街道上人潮拥挤,行人鱼龙混杂。形容粗犷,手执大刀的壮汉,清瘦黝黑,却不失健硕的旅人,各色各样。
唯有街道两旁摆摊的百姓,笑得合不拢嘴。
这爹不疼,娘不爱的荒僻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乐坏了当地居住的百姓。
三界里,居住的大多是从战乱四起的边疆迁徙而来的百姓。苍云、淮雨、金河皆有。
此时,一男一女并肩行于人群之中,面目普通,但气势不凡。女人清冷,潋滟红衣与那平凡的脸成鲜明反衬,颇有东施效颦的意味。
而男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冷眼逼退打量的人。那双狐狸眼与粗犷的络腮胡形成的巨大反差,令两旁路人窃窃低笑。
那两人,正是云绯月与独孤城。
独孤城脸色一黑,正欲发飙,就听身旁云绯月失笑道:“这里有人见过我们的脸么?”若没有,她们为何要易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戾气更重,指节被捏得咔咔作响。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连勤?”气定神闲地撕下面具,云绯月侧眸望来。
“连勤是被我逼去的。”独孤城几乎是自牙缝中蹦出的话,目光直视前方,被盯着的人有如芒刺在背。
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云绯月抬手替他撕去面上的负担。
两旁传来倒抽冷气的惊叹声,丑颜成绝色,大概就是如此。
两人对此熟视无睹,边话着家常边穿过人群。行过一个转角,云绯月忍不住惊叹。
一个转角之隔,却好比天堂和地狱。一面人潮拥挤,却井然有序。一面人迹罕见,更混乱一片。
“这里,是真正无人管辖的地带。”独孤城压低声音。
云绯月会意,察觉到这里的荒凉气氛。来不及开口,怒骂声接连传来。
“******,老巢被人占了,现在连抢都抢不到食物了。”土霸王般的嗓音越来越近。
一壮一瘦两人渐入眼帘,两张典型的山贼脸。
老巢被占。
云绯月敏锐地抓到那人话中的重点,冷意一盛,短匕已悄然握于手中。非常时期,忽略一个疑点便可能致命。
必须问清是谁在暗中抢夺地盘。
方踏出一步,便被独孤城扯住,再难前行。
“别担心。”独孤城气焰一盛,再一收,狐狸眼里笑意盈盈,不见惊慌。
满身冷意悉数褪尽,云绯月垂头摆摆袖口,青丝一扬,抬眼已收起锋芒。鸠占鹊巢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城。
她似乎知道海默尘等人被藏在哪儿了。难怪多日不见无情无心无恙,离非亦不见踪影。
头定定一点,独孤城扬起轻笑。他就知道,只要他稍加点拨,她就能无师自通,甚至举一反三。
“老大,那有两个人!看起来还很有钱。”一人笑得猥琐,两眼却直冒精光。
“外衣,一百两,长靴,五十两,软剑,无价。”两眼如两盏灯笼,双目之间流露出贪婪。
云绯月注意到独孤城眼中点点升起的错愕,扬了扬眉,看来那人言之确凿。
那人见两人不说话,误以为两人好欺负,抬手就往独孤城身上摸去。独孤城闪身一侧,避开那人的同时蓄力一推,那人被推得踉跄几步,头晕眼花跌坐在地上,“哎哟——”一声嚎。
大汉立刻横眉竖眼,高喝一声朝独孤城冲来。
云绯月在有准备下仍被撞开,眉立刻深锁,朝已经在和大汉对战的独孤城道:“小心,这人力大无穷。”
“算你有眼光。”跌在地上的人拍拍屁股站起,眨眼却被云绯月控制。
短剑紧扣脖颈,云绯月冷冷一句,“让他停手。”
“他不会听我的。”那人缩了缩脖子。
“少废话!”听不听不是他说了算。云绯月凤眸横竖,冷意顿生。她不会看错,那大汉有勇无谋,不听这条滑溜的泥鳅才怪。
短匕一近,眼看便要刺破皮肉,那人才急了,摆手喊停,“阿寿,住手。”
云绯月眼角一抽,这么一个大汉,竟然叫阿瘦。
她揶揄的目光令听话收手的阿瘦面带赧色,挠着头呵呵直笑,透出一股直爽,“是长寿的寿。”
强调一番后,那大汉又转向瘦削的那人,“许庞,可是他打伤了你。”粗大的手指指指独孤城。
云绯月终于忍不住破功,这两人,壮的叫阿瘦,瘦得叫虚胖,连名字都取得截然相反,果真缺心眼。
“这几日,三界里发生了什么事?”警惕地望望四周,独孤城沉沉开口。
阿寿不言不语地后退一步,露出有些吊儿郎当的许庞。许庞两眼精光四射,在一番扫视之后叹了口气,状似惋惜道:“有大人物来了。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逃不出我的鼻子。”
云绯月与独孤城对视一眼,齐齐蹙眉。
许庞摇摇头,继续道:“不,不是你们。”
冷意一盛,直锁许庞。但这次许庞只是耸耸肩,并未放在心上,“放心,一般人察觉不到。三界里鱼龙混杂,出现什么凤凰麻雀都不会有人奇怪。”
“愿不愿意替我办事?”独孤城发出邀请,两眼折射出求贤的谦逊。
云绯月闭口不言。
一个精于算计,一个力大无穷,又熟知三界里及其周边的一切,不失为两个好帮手。
“不愿意。”许庞拒绝得斩钉截铁。卷入危险,替他卖命,还不如留在三界里,得过且过。
“我可以替你抢回你的东西。”独孤沉循循善诱。
云绯月心中暗笑,这独孤城,又在算计别人。他们的东西,分明就是他抢的。
“你怎么知道?”许庞仍不相信。
“方才无意间听到的。”耸耸肩,独孤城瞥瞥阿寿。
“狗崽子你竟然偷听!”脾气一上来,阿寿火爆的脾气止都止不住。
凌厉自眸中划过,转瞬即逝。见两人不悦,独孤城也不勉强,抓起云绯月就要走,未露遗憾。
许庞恨得牙痒痒,这世上,从来不缺能人,“你必须替我抢回流云寨。”那是他的家,却因为一时疏忽被人抢走。
“成交。”笑意流窜,向后扔去一面令牌,“拿着令牌去流云寨,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许庞是何等精明,脑袋里一转便思出所以然,当即破口大骂。阿寿不明所以,也跟着骂起来。
独孤城毫不在意,扔出一句,“一日后,去聚友客栈找我。”
身后传来跳脚的怒骂声,而后接着一句大喘气的高吼:“不用去了,聚友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了。”
独孤城并未理会,携云绯月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