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悠然,修长的身影并行。
突然,两人气息皆一沉。云绯月作势往独孤城怀中靠去,紧扣的十指显出深情,好似来游玩的情人。
在两人的不远处,几人压抑肃穆,却压不住眼中的戾气。那样的戾气,只有历经过生死的人才会有。
那几人眼神不屑,不掩嘲弄。
云绯月却松了口气,在独孤城的半拖半带下,缓步向前。那紧随的几道目光,终于没有再跟来。
当众搂抱,不知廉耻,所以不可能是独孤城么?
清冷无边,云绯月勾起冷笑,余光不露痕迹地扫过那不动的几人。那几人,是四国之人。看来许庞说的没错,四国君主,早已来了三界里。
一路往聚友客栈走去,云绯月注意到喧闹背后的凝重。
三界里之所以能安之若素,是因为早有约定俗成,三界里,不能开战。可明枪不能,不代表暗箭不行。
四国的人,恐怕都在伺机而动。
不远处,聚友客栈四个字,龙飞凤舞撰在一块布上,随意地绑在梁柱上随风飘荡。大门大开,却不见一人。
奇怪的客栈。
云绯月别别嘴,被独孤城拉着几步踏入,被按在柜台之后的椅子上。她云里雾里,乐得清闲。抬头望去,二层的客栈,空荡荡无一人。
街道内不乏倒抽冷气之人,云绯月凝眸翻开一本账,大大小小,列的齐全。拧着眉望去,独孤城眨眨眼,锋芒尽收。
这聚友客栈,虽名为聚友,但常年被人所包。寻常人想要入住,简直难于登天。谁知今日竟来了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冷艳,看样子似乎是客栈的主人。眨眼,在外驻足的人已不在少数。
这三界里,不知为何今日住宿尤为紧张,尤其是外来人。
独孤城慵懒地掀了掀衣衫,抄起一块木牌往门口一挂,狐狸眼里笑意盎然。
外面的人眼前一亮,如浪潮一下涌来。
“老板娘,一间上房。”
“老板娘……”
“……”云绯月红衣依旧,笑容满面,一副生意来时的喜悦模样。独孤城悠然靠在桌上,两眼温吞。
眼角所及,在暗中窥伺的人已悄悄离开。云绯月笑意更甚,收钱找钱,不亦乐乎。
等到客栈人满为患,独孤城将那木牌一收,闭门谢客。
傍晚时分,聚友客栈迎来了她们的第一个熟人——刀蛮。
聚友客栈的主人,正是独孤城。
“爷,跟丢了。”刀蛮垂头,“沐风带张生几人绕了三天的路,于今晨突然消失,不见踪迹。”
独孤城冷眼横去,那一瞬的冷意令人胆寒。
“别管他。”云绯月插嘴,聚精会神于四周。四国的刺客不知何时便会找上聚友客栈,眼下不是在意沐风的时候。
“爷,离非刺探到今夜子时四国密谈,地点在流风寨。”思及离非的叮嘱,刀蛮欲言又止。
流风寨,就在流云寨一里之外。这个距离,太过危险。
“吩咐离非,审时度势,不可硬拼。”独孤城话音一沉。刀蛮领命而去,独孤城将身体一侧,恰巧遮挡住刀蛮跃出的背影。
谁知下一刻,刀蛮又自窗户跃回,匆匆一言,“爷,江淮然的人见过王妃。”
云绯月独孤城大惊,对视一眼,皆是错愕。江淮然的人见过她,必然会向淮雨通气,在加上两人并未易容,要发现她们的身份,再容易不过。
独孤城蓄力将刀蛮向窗外一推,与云绯月一同在屋子里一坐,等待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屁股还没坐热,大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云绯月冷笑一勾,在大门将倒的那一瞬弓身而起,一匕首刺入心脏,借力一踏跃回。
“就是她们!”杀手扬声一喝,不少人立刻杀气腾腾而来。
眉心一拧,云绯月破开包围直向中央一人。短匕森寒,逼退两旁阻拦的人。
那人气沉如山,丝毫不为她的杀气所慑,面目张扬,隐隐可见一道疤痕自胸口延伸至下巴。
那人,是一群人中最强的。
云绯月几乎毫不犹疑,短匕与大刀对上,火星四射。不是她多么自信,而是她没把握能钳制住其余的人,但她知道,独孤城可以。
理所当然的信任。
一个照面,两人的眼中都闪动着兴奋。
那人招式磅礴,招招如大浪拍来,云绯月如渔网处处是孔,大浪自缝隙涌过,却伤不到她分毫。渔网看似漏洞颇多,可一旦收紧,连浪都逃脱不了。
那厢,独孤城以一己之力牵制住数十杀手,时不时亮出大招,斩人于剑下。
一剑逼退剩下几人,独孤城一踏借力,如疾风般朝云绯月掠去,揽过云绯月的腰往外一扑,云绯月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两人三两个飞跃远去。
“快追!不能让他们离开!”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两人听之任之,不再停留,火速往流云寨赶去。
四国要在流风寨密谈,相距不过一里的流云寨必定是个祸端。今夜,流云寨恐怕要经历一场劫难,但愿离非能避其锋芒。
还有许庞和阿寿,但愿别撞上才好。
冷意飞逝,速度快到极致。
云绯月伸手去揉独孤城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言不发。
她和独孤城,是不是太自负了?江淮然的人见过她,这般明显的事实却被齐齐忽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沉定的男声自头顶传来,云绯月抬眸望去,那双眸中满是正色。
面前一座光秃秃的山,山腰处一高一低两处山寨。再看周围的山脉,每座山皆林木茂盛,山腰多处山寨,简陋得很。
难怪四国会选择这个地方。
山贼遍地,无人敢近。而山贼与山贼之间又甚少走家串户,对他们而言是天然的防护。流风寨流云寨人数稀少,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毫不犹豫地自一条小道直冲而上,向后的目光里映出紧追不舍的杀手。
又奔行了许久,独孤城将云绯月往前一推,自己回身去拦身后的人。
一个点头后,云绯月自大开的门奔入。门口流云寨三个字,草草地半吊在头顶,摇摇欲坠。入耳,刀剑声震痛耳膜。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抢我的山寨,我打得你们哭爹喊娘。”阿寿长得魁梧,两眼又大,震怒时一睁,比野兽还恐怖几分。
暗叹口气,一匕首解决面前的人。
淡淡一眼,只见无情三兄弟挂了点彩,但不见离非,亦不见海默尘秦天肃等人。
难道他们没被关在这儿?云绯月纳闷。
“放火!”有人厉声吩咐。
云绯月眼一横,飞身向点火之人跃去,欲夺火把,却晚了一步。火把扔在蓬松的稻草上,立刻燃起了大火。以茅草搭就的简陋山寨,立刻火光大作。
眼见老窝被烧,阿寿皆双眼一红,大喝一声朝对方冲去,似一头发疯的牛。
许庞并未去拦,而是呆立在原地,也红了眼,“他嘴上不在意,其实最放在心上。当初山寨被夺,他满心只想夺回来。可现在,都毁了,都毁了……”
火光漫天,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
上百余名黑衣人,团团将云绯月等人围在中央,不攻只守。
不好,他们要同归于尽。
云绯月举起匕首攻击,火光照得她的脸光怪陆离,双眼冷冽若寒冰。但不攻只守的百余人,战斗力陡增。
“对不起,连累了你们。”许庞面带愧色。
那三兄弟其实有时间撤离,是自己拿着令牌突然出现,逼迫三兄弟相助,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绯月红唇一抿,没有开口。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弃。
“胖子你少长他人志气,我们死不了!”阿寿朝许劈头盖脸一句,唾沫星子喷了许庞一脸。
话音未落,人已高喝一声冲去。招式凌乱,毫无章法。
云绯月微微阖眼,目光尽头独孤城一头青丝飞扬,踏着火光奔来,全力的一击,自外向内撕碎了如铁笼一般的包围圈。
抓准那一瞬的错愕,云绯月形若鬼魅,短匕森寒,一匕首解决了两人。
“先离开这,这地方要塌了。”独孤城的脸被烘得火热。
一瞬的停顿,阿寿已解决了十几人。对方再没有方才的沉稳,很快溃不成军,一个个不断地倒下。
热意灼伤皮肤,烟雾熏染眼眶,云绯月半眯着眼留着生理的泪水,与独孤城几个飞纵远离流云寨。
在她们离开后不久,无情三兄弟依次出现,沉默立于一旁。最后,是阿寿和许庞,两人眼眶通红,目光不离那片火海。
不大,却算是家的流云寨,在众人面前被烧成一片废墟。
“我答应你,永不背叛。”许庞微细的嗓音,在余火中跃动,许下这一生最郑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