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偎入王府,面前一片假山成群而立。奇石怪木,令人眼前一亮。
目光定格在假山上,云绯月眉心一跳。
这片假山,虽不算破绽百出,但在有心人看来,隐蔽处全是破绽,似乎在向别人叫嚣着有猫腻。
老谋深算的独孤城会犯这样的错?除非是他连环计中的一环。
斜眼扫过独孤城,云绯月眼中流光一闪。
独孤城,正在一点点地露出原本的模样,傲视群雄,自信卓然。一身邪气亦消失不见,代以不怒而威的霸气。
“秦天肃不在?”余光已捕捉迎来的海默尘,却不见秦天肃的身影。
独孤城一哼,移了个方向避开海默尘的身影,“他似乎对沐风很感兴趣。”好看的眉头紧皱,心中对此十分在意。
“南宁王这一趟如厕,去的时间真是不短。”海默尘收起嬉笑的脸,难得正色。
煞有其事地蹙蹙眉,独孤城避重就轻,“绯月回府,本王自当相迎。”
满腔质问噎在胸口,海默尘长舒一口气。在贝岭山,他二人设计他,害他几乎精疲力竭,今时今日,他再次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墨尘有一小妹,名为茉语,最爱南宁王这般俊美之人,只可惜无缘得见。”海默尘故作惋惜。
独孤城脸色微变,云绯月在一旁摇了摇头。
海默尘分明是试探,独孤城却入了套。那微变的脸色分明是在告诉海默尘,是,海茉语就在我这。
云绯月看出他的表情是真对海茉语没辙,想必独孤城也知道有利无弊,才流露出真情绪。
“王爷事务繁多,墨尘便不打扰了。”得到答案,海默尘匆匆告辞。
独孤城不管不顾,悠然自得地与云绯月转向另一方向,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话。
“我让江淮然把独孤珏带回来了。”云绯月抬眸。
独孤城拧起了眉头,又听云绯月继续道:“那孩子,长大后定非凡人。收留他,对你没坏处。”
若有坏处,她也不会放任。
云绯月轻轻一笑,独孤珏小小年纪,便懂得隐忍,长大后,必有一番作为,不是领军之将便是政客。
黑眸暗转,独孤城不说感激,飞扬的眉眼却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转眼又三日。
三日来,江淮然日日与独孤珏相伴,见她毫发无损亦未露破绽。海默尘秦天肃终日闭门不见。而独孤天溟和荆天命,亦未有大的动静。
但苍云边界却乱象丛生,四国军队调动,在边界频繁练兵,弄得人心惶惶。
皇城的安宁,在云绯月眼中便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三日后,苍云文武百官,齐聚承元殿,为四大巨子接风洗尘。
笙歌名曲,长袖善舞。舞池中扭动的舞姬身段妖娆,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姿态,引人入胜。
高潮将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无人察觉接风宴的主角已来了又去,无人注意到苍云帝独孤于威凝眉离去。
视线与独孤城的视线相触,云绯月眉心一蹙。
“去看看。”独孤城刻意压低声音,抬眼便对上独孤天溟杀机毕露的眼神,和志在必得的惬意。
忽略不去深究,独孤城拥着左摇右摆的云绯月消失在喧闹中。
独孤天溟一路目送两人远去,心头嗤笑。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云绯月身上,没想到她这么不能喝。
一离开喧闹,云绯月眼中的迷蒙立刻退去。与独孤城对视一眼,两人分别向不同方向跃去。
见独孤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云绯月才一跃向御书房跃去。
“独孤城留不得,哪怕他只有一分可能是天降之人,也会带来大患。”荆天命目露凶狠,双眼如野兽一般锋芒毕露。
“纸包不住火,你费力隐瞒,岂不是视其余四国于无物。”秦天肃一派肃杀,不满独孤于威的隐瞒。
其余二人虽未表态,却表示默认。
独孤于威虽贵为帝王,但苍云不过小国,哪能与擎天青海相提并论。独孤城许是天降之人的事,他的确有意隐瞒,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好巧不巧,一切皆被云绯月纳入耳中。
并未被阻拦,云绯月长驱直入,一声冷哼惊扰了密谈中的五人。
独孤于威松了口气,手心已虚汗丛生。
“没想到所谓大国,竟在背后嚼人口舌,也不怕人笑话。”云绯月冷喝一声,朝独孤于威盈盈一拜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怎么回事?”荆天命怒极,突然出招,大手直向脖颈。
云绯月快速一侧,一个看似轻巧的推手,借力将荆天命推至原地,捋了捋飘扬的衣角。
“你一介女流,又懂几分家国大事。”虽诧异于她的利落,但荆天命仍面露不屑,嗤之以鼻。
朝独孤于威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嘴角的冷笑勾起,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众人,“我是不懂,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道理,小女子通透不已。”
在座几人皆一愣,一时无言。
“懦夫!”冷眸一瞪,云绯月出口犀利。
“你说什么?”荆天命脾气最为火爆,怒目圆瞪。
云绯月巧笑着瞪了回去,“做了亏心事而怪罪他人,抢了别人的东西又害怕报复,不是懦夫是什么?”
一字一句清晰可辨,独孤于威已经红了脸。
其余几位亦脸色一变,连海默尘都拧起眉头。血色的预言,只有皇族秘籍中有所记载,而云绯月一字一句,虽说的隐晦,却直指该预言。
预言言明是不义之财,可见财宝并非五国所有,是为强抢。预言提及妖邪天降,五国便怪罪天降之人,隐含畏惧。
纠其所以然,云绯月说的句句在理。
“苍云死了人,你们一个个都断言是预言作祟。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淮雨金河青海擎天,哪一日不在死人。拿这个理由咄咄逼人,未免可笑。”云绯月并不藏着掖着。
她知道预言一事!
念头一闪即逝,荆天命已一拳朝云绯月袭来。若这一掌打在头上,头盖骨非碎裂不可。
好个荆天命,竟恼羞成怒要杀她。云绯月不敢怠慢,无奈御书房并不大,难以施展。
海默尘、秦天肃、江淮然不约而同退下三步,静观其变。
那预言若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茉语在独孤城手上,抓住云绯月,便可以换回茉语。即使心中这般想象,海默尘时时舒展的眉头仍皱了起来。
“御凌风!”独孤于威惊喝道。
荆天命掌风凌厉,刚柔并济,毫无破绽。
她擅长的是近身作战,可如今她只能惊险躲避,只剩下体力的消耗。
眼下,只好以命博命。云绯月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发丝在空中飞旋。在荆天命掌风袭来的一瞬,收缩肌肉,左手执匕,反手往他的心脏刺去。
荆天命大惊,想退却已来不及,手腕被云绯月的右手抓住,紧如铁箍。
“住手。”独孤于威突然威吓一声。
与独孤城相似的音色让她骤然停下手中的匕首。
一瞬的停滞对荆天命而言已绰绰有余,脱离她的桎梏到在安全地方落定,不过眨眼。
捂着右肩万分不甘,云绯月冷厉的目光扫向独孤于威。若不是独孤于威那一喝,荆天命已经是个死人。
“他是金河太子,不能死。”无视云绯月眼中的冷意,独孤于威按了按眉心。
门自外向内被撞破,御凌风连勤双双入内。
“独孤城是朕的儿子,是苍云的王爷。若四位有证据证明他是天降之人便拿出证据来,若没证据,就无须再提。”摆摆手,独孤于威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云绯月散发着冷气,与连勤交换了一个眼色。
“连勤,传太医。”独孤于威眼含抱歉。
冷意飞逝,云绯月出口冰寒,“不必了。”话音未落,人已扬长而去。
回到接风宴,云绯月面无表情地坐下。不出半会,海默尘等依次落座。
她打量的目光一一落在他们身上,锐利似刀。一番打量之后,云绯月突然起身,借身体不适为由离席。
肩头由疼痛转为麻木,冷风刮在脸上寒气逼人,却敌不过自心脏蔓延的森冷。
再回宴席时,海默尘、秦天肃、江淮然三人都已被人替换。能做到这一点,又能在时间上配合得如此不露痕迹的,除了本尊之外不作他想。
若非连勤易容术更为精湛,她耳濡目染,根本发现不了那改变。
这三人,今夜都要动了。
三日来,王府表面风平浪静,事实上波涛暗涌。除了对独孤城的试探外,那三人之间也在不断试探。
今夜,王府这积满淤泥的清水,终于要被搅浑了。
四国虽大,但没了那四人,举国都要抖上一抖。四国绝对冒不起这个险,因此,只要掌握了那四人,便掌握了主动权。
一鸣惊人还是失足成恨,皆在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