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人独孤城,抗旨不尊,刺伤太子,祸及民众,死不足惜,削去王位贬为庶民,三日后处以火刑,钦此。”
一道圣旨下颁,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饭后闲时,人人谈及。
南宁王府,气氛更一派冷沉。
唯有沐风一人,温润不减,浅笑依然。惹得剑辛时时怒目而视,而沐风权当看不到。云绯月要他做的他已经做到了,可抓凶手并不是他的分内活,他凭什么帮独孤城。
而此时的云绯月,正带领着刀蛮和众侍卫,争分夺秒赶往城中许氏医馆。
沐风查出,名医许辛南,正是这一系列血案的操刀人。
许辛南熟知医理,更清楚人体动脉所在。刀刀划下,皆血花四溅。
现在,她必须赶在独孤天溟之前控制许辛南。这该死的沐风,在查出凶手的同时也透露给了独孤天溟。
一旦许辛南落入独孤天溟的手中,在独孤城被烧死之前绝对会被藏起来。待独孤城一死,独孤天溟再将许辛南交出,便能在独孤于威面前邀功。
既伤人又利己,绝对是独孤天溟的作风。
祸及民众,说的这般隐晦,却明摆着在说独孤城与血案有关。她知道这一点,独孤天溟自然也能看出。
那日无情跟随御凌风入内后,她并未离开。却第一时间听闻了独孤城要被处以火刑的噩耗。那一刻,她就知道大事不好,心仿佛沉入海底,沉闷不堪。
甩去纷扰,云绯月一脚踢开紧闭的木门,长驱直入。
“分头找,找到后你们先走,我断后。”云绯月眸冷心沉,挥手一喝。刀蛮立刻领命而去。
冷冽一闪,云绯月三两步上前,关上门,拿木桩抵死。
医馆不大,很快刀蛮便压着一人前来。那人三四十年岁,衣着朴素,面目端正安详,即便被捉亦无半分恐惧,反倒止不住叹息。
“带上他从后门先走。”云绯月瞥过一眼便不再看。
待一行人走出数步,云绯月的声音如死神般再次传来,“许辛南,你要是敢死,我就送你的妻子和孩子去和你作伴。”
许辛南脚步一顿,浑身一颤。
淮雨太医许南,化名许辛南,在苍云做了三年无名医生,娶妻生子,恐怕只为了这一日的到来。
冷意不退反增,苍云的文武百官,都干什么吃的。
目送刀蛮等人安全后撤,云绯月踱步入屋,等待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大门随一声巨响被撞开,砸在地上。独孤天溟带领一群人鱼贯而入,很快将小小的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把许辛南交出来。”独孤天溟冷喝一声。示意属下四处寻找。
云绯月淡淡扫过一眼,笑容嘲讽。
“我以为你会恨他。”看别人痛苦,是独孤天溟的快乐。
冷嗤一声,云绯月猛地推翻了桌上的茶壶,吸引了所有人一瞬的目光。趁此一瞬,云绯月如猎豹般蹿起,短匕直指独孤天溟。
“在敌人面前门户大开,勇气可嘉。”狩猎的笑意高高挂起,人已紧扣住独孤天溟的肩膀一个扫堂腿,踢开前来营救的人,抓起独孤天溟一跃跃出医馆,朝荒僻之处奔去。
独孤天溟贵为太子,护卫众多,可本身只懂些三脚猫功夫,哪里是云绯月的对手。
“你敢掳劫太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云绯月讽刺地递去一眼,撕下袖口的布料堵住了那张聒噪的嘴,“劫都劫了,你说我敢不敢?”
这样的人都能当太子,可笑。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前世与郁天溟对战时的感觉,总会生出棋逢对手的兴奋。但如今,只嘴角一撇,不予置评。
眼前有一处破庙,看来已荒败多年。
破庙尘埃遍布,门口还挂着一张蜘蛛网,上面一只硕大的蜘蛛正缓慢攀爬,似在等待猎物的上勾。
避开蜘蛛网入破庙,扯下明黄的布料撕扯成条,将独孤天溟绑了个实打实。绳结复杂,想要凭一己之力解开,难比登天。
一切完毕,云绯月将独孤天溟推向死角,拿稻草覆盖。独孤天溟扭动挣扎,发出沉闷的质问,云绯月不耐其烦,又塞了些稻草在他嘴里,而后拍拍手,快速离去。
不用多久,那群护卫就会找到独孤天溟。
可现在,她们缺的就是时间。
纵身飞跃,云绯月将肌肉运用到极致。回到王府,来不及停留,匆忙唤上刀蛮剑辛,压许辛南入宫。
“你现在只是平民,恐怕连门都进不去。”沐风泼出一盆冷水。
云绯月冷冷一眼瞪去,冰冷一句:“我们的账,有的是时间算。”要不是沐风通知了独孤天溟,她也不必这般匆忙。
“我不喜欢别人设计我。”沐风理所当然,意有所指。
异色一闪,云绯月一声冷哼。
“我带你们进宫。”一颀长男子迎日光而来。
云绯月诧异望去,云家琛一身银白战袍,手中握一银白头盔,威风凛凛。战士的冷意和肃杀尽显。
“王妃。”刀蛮剑辛齐齐出口,想来是还在介意云家琛对独孤城下药一事。
云绯月亦拧着眉,倒不是不信云家琛,而是不愿将云家琛拖入一个中立的地段。那位置,实在太过危险。
“我已经请调继续镇守边关,今日就是去向陛下辞行的。”云家琛笑笑,“更何况,爷爷知道我要来帮你,却未阻止,难道爷爷的意思,你看不透?”
云耀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云耀川拥护太子,云家琛帮助独孤城,这样下来,无论谁胜谁负,云家总不至于倒下。
“至于下毒一事,实在抱歉。”云家琛眉目方正,出口总觉真诚。
“有劳大哥。”云绯月拍案定论,朝刀蛮剑辛递去一个眼神。两人虽有犹疑,但仍押着被五花大绑的许辛南往皇宫赶去。
策马而行,行至皇宫不过眨眼。
还未入皇宫,便瞧见皇宫外围的空荡场地上,跪着百余人。并无朝臣官吏,尽是商铺之主,还有乞丐贫户。
“求陛下放南宁王一马。”坚定一句话,引起全数附和。
“求陛下放南宁王一马。”
整齐洪亮的声音飘荡在高墙之外,话中祈求,语气坚定。整齐划一之后,换做各自发言,一句一句,胜似威胁。
“南宁王不放,施粥无法施,穷苦无人怜。”
“南宁王不放,城中米店无粮食。”
“南宁王不放,城中恶霸无人管,百姓人人被欺无人忧。”
句句在心,恐怕龙椅上的独孤于威也要坐不住了。施粥恶霸或许独孤于威不放在心上,但皇帝也要吃饭,米粮,独孤于威不可能不关心。
目光转向刀蛮,等待他解答自己的疑问。
刀蛮扫扫云家琛,不愿开口。
云绯月脸色一变,冷意骤射。迫于云绯月的戾气,刀蛮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口,“爷吩咐无心去做的。”
点点头,冷意这才消散不少。
这一出,可以说是放独孤城的催化剂。
独孤城一直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安排好了一切。所以那个人才怡然地待在牢里,倒是她,奔来跑去,却甘之如饴。
“我们进去吧。”云家琛定定一言。
有云家琛保驾护航,一行人畅通无阻,直入御书房。
“臣云家琛,特来向陛下辞行。”云家琛负手抱拳,单膝跪地,厚重的铠甲碰撞出清脆声。
独孤于威摆摆手,抬起的眉眼间不掩疲惫,眼窝处漆黑一片,看来连日不曾有良好的睡眠。瞧见云绯月等人,也只是蹙了蹙眉。
“你怎么来了?”示意云家琛立于一边,独孤于威看着云绯月头疼不已。独孤城这档子事,他没想到会闹得这样大。
扶着眉心,不得不感叹自己老了,连看人都看不准了。
“陛下,独孤城并非血案真凶,更不能做替死鬼,否则将来真相大白,有辱陛下一世英名。其次,独孤城入太子东宫,是为救绯月而来。绯月为取还魂草不幸被机关所伤,独孤城误会绯月被太子所伤,迫不得已出手。却只是点了太子穴道,并未伤人。”云绯月字字在理,句句走心。
“绯月的意思,是朕错了?”独孤于威一眼送来。
见独孤于威并不追究其缘由,反倒关心对错,云绯月见怪不怪。帝王心,素来难测。
摇摇头,云绯月继续,“不,陛下没错。独孤城的确抗旨不尊,却是为夫妻之情;对太子出手却不伤人,是为兄弟之情;祸及民众,更为无稽之谈。独孤城为稳民心,无怨入天牢,是为大义。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值得放。”
独孤于威哈哈大笑,目露赞赏。
这个云绯月,黑的都能让她说成白的。
“这人是谁?”目光转向许辛南,独孤于威淡淡开口,飞扬的眉眼已恢复几分。
“城中连桩血案的罪魁祸首,淮雨的细作。”云绯月如实以告,不再隐瞒。
身为苍云之主,独孤于威也该有点危机意识了。
独孤于威立刻正色,围着被刀蛮死死扼住的许辛南一番端详。转瞬,脸色骤变,挥袖冷喝道:“你是许南,淮雨太医。”
诧异与独孤于威的通透,也知道独孤于威信了自己的话,但眼下她更关心独孤城的安危,“陛下,那独孤城……”
“放,怎么不放?”独孤于威剑眉一拧,苦笑一声,“外面那么多人跪着,朕若不放,明日怕是连膳都用不了。”
笑意渐渐入眼,云绯月盈盈一拜。
“陛下英明,绯月这就去天牢放人。”清冷的面上笑意不退,形如流风。
“她为何急成这样?”独孤于威不明所以。
被奔出去不远的云绯月听见,笑意一扬。开玩笑,独孤天溟没准正先斩后奏,她要是去的晚了,独孤城怕早已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