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扫过密密麻麻的御林军,转身入府。
眼前突然一黑,一晃,一道白影蹿过。
咯噔一下,强行压下上涌的晕眩,纵身朝那白影追去,没想到那白影的方向竟是独孤城的小院。
“欧阳于归,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男声低沉压抑。
“是你欠我的。”又一男声,平平淡淡,却伤人至深。
“是,我是欠你的,但是她不欠你的!”独孤城瞪眸一喝,不悦渐浓。
云绯月头一疼,这是拨开云层又见雾,什么都看不清。就算她问,独孤城也不见得愿意答。
白影一跃后冲入欧阳于归怀中,怯怯看向云绯月,一见面就畏惧,令她纳闷不已。
谈话不得不中断,独孤城扭着眉,隐隐可见疲惫,踱了几步拉着云绯月入内,嘭的一声关上门,怒意才有所减轻。
被按在椅子上,云绯月哭笑不得。果然,下一刻,独孤城一扯,她整个后背都裸露在空气中。
屋内还散着淡淡的药香和热意。
屈肘靠在圆台上,顿了顿,任独孤城为自己上药,“还魂草被盗走了,我怀疑是独孤天溟做的。”
独孤城只字不言,却眼含责备,上药的手突然一重。她眉头一扭后,终于笑了出来。先前的阴翳竟一扫而光。
“我会抢回来。”独孤城惜字如金,脸色难看,“你就对自己的伤不管不顾?”
察觉到独孤城的怒意,云绯月一汪水眸望去,三分尴尬,“伤口在后背。”她再灵活,也看不到背上的伤。
“海默尘和秦天肃……”又记起一茬,不由追问。
“逃了。”独孤城淡淡一句,不再说话。动作却愈发轻柔。
平静笼罩,两人各有所思。
云绯月觉得,还魂草很有可能不是独孤天溟所盗。若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天下之大,去哪里找一株药草。
“小白真厉害,小白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了。”屋外,被木门遮挡住视线的欧阳于归目不转睛,两眼出神。
吱呀一声,门自内而开。
两人相携着迈出,红衣黑袍相连,晃花了眼。欧阳于飞看得出神。
愣冲间,小狐狸轻松挣开欧阳于归的怀抱,几个飞蹿脱离了视线。三人面面相觑,迎来了咧嘴笑得快活的剑辛。
“王爷,王妃,欧阳公子,王府外有猛虎作乱,那些御林军被耍的团团转。”幸灾乐祸的意味十足。
与独孤城对视一眼,同时抬步。
入了门口,见那白虎正趴在一人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被灯光照的或明或暗,更像夺命的夜叉。身下被压的人脸色惨白,五官扭曲,不住地哀嚎。
守门的御林军举着长枪围成圈,忧心忡忡,却犹犹豫豫,无人敢上。
御凌风脸色难看,目光瞥过袖手旁观的云绯月和独孤城,警告意味十足。
他不是怕虎,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这畜生若是南宁王的宠物,他动了手,就等于给对方一个借口闹事。
秀眉轻挑,云绯月拉着独孤城倚在门框上看好戏。门外那小狐狸一跃而起,停留在白虎的头顶,两耳直竖,举起爪子胡乱比划。
这是什么戏?狐假虎威?
云绯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御凌风脸色更黑,在火光下摇曳。
她当然熟视无睹,注意力全被小狐狸和大老虎吸引。
百兽之王的威严,怎容一只小狐狸践踏?
那白虎震天一声嚎,头胡乱地甩动。小狐狸胆比天大,死死抱着白虎的耳朵随甩动转圈,也不顾头晕目眩。
十来下后,小狐狸终于被远远甩开,打了几个滚后囫囵爬起,飞跃几下后踩在被白虎压住的人脸上,小眼睛径直对上铜铃般的大眼,噌的一下又上了虎背。
白虎大怒,无奈抓不住小狐狸,作势疾奔。
地动山摇间,夜风肆虐。
奔窜数个来回后,小狐狸柔顺的毛发面向四面八方,炸了毛一般滑稽。
注视着两动物的互动,云绯月勾起的嘴角越来越高,久久不下。若让前世的那些老头看见,恐怕要吓坏。
“小白。”
“小花,停手。”
两男声同时响起,一淡漠一温润。话一出,两人都一愣,朝对方点点头。
小狐狸最怕欧阳于归变脸,小短腿前前后后,跃入欧阳于归怀中,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入定。
大白虎干干一声嚎,以绝对霸气的姿势迈入王府。看看沐风,那温润的眼中是绝对的赞赏。
“等等,剑辛,去账房领一千两银票。”这一人一宠物,分明打算鸠占鹊巢。
剑辛应声而去。
云绯月扬眉望向沐风,没忽略那双温润的眸中的狡黠。
“难道南宁王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过河拆桥?”掩面低垂,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望望独孤城,独孤城亦摇摇头。
云绯月只好朝沐风望去,就听沐风勾唇一笑,“我曾救过无情无心无恙三兄弟一命,这理由,足够么?”
独孤城眉心拧起,很快从三兄弟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三兄弟脸色一白,垂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先进去。”独孤城沉沉一声。大门很快在众人身后关上。至于那群御林军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王府龙蛇混杂……”独孤城话说一半。
“无妨。”沐风立刻接过,温润不减。举步而去,风度偏偏。
这只狐狸。
云绯月唇轻轻一勾。独孤城根本欢迎沐风留下。沐风身上有很多秘密,光是凭空出现在贝岭山一点,就有太多可以挖掘。还不说沐风也许知道那深山血画,知道那血画背后的秘密。
在沐风打探她们的时候,她们可以从沐风口中得到太多。
一日奔波,云绯月很快坠入浅眠。第二日,再次迎来一个坏消息。
西郊小巷有人惨死,血液流失,似被吸血而亡。
短短时间,早已被人遗忘的流言蜂拥而起,将独孤城推入了风口浪尖。
“我去现场看看。”才松的神经再次绷紧,这件事明显针对独孤城。但只要找出真凶,所有关于独孤城的不利流言便不攻自破。
“一起。”独孤城毫不犹疑,但在座的,却都拧起了眉头。
云绯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这时候锋芒毕露,会招来更多祸端。你别出现,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她说的没错。
独孤城在云绯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终于妥协。注视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声叹。他似乎学会了妥协。
而云绯月前脚才踏出王府,下一刻便被两根交叉的长枪堵住了门口,又是那冷硬,“南宁王府,许进不许出。”
云绯月冷嗤一声,“那昨日太子殿下怎么出去的?难不成是自狗洞爬出去的?”
她的咄咄逼人并未得到对方的妥协,对方依然顽固不化,“皇命在身,敬请谅解。”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阻挡住蠢蠢欲动的剑辛,云绯月勾起笑容,淡淡一句:“剑辛,昨日太子殿下是否自这道门踏出?”
“是。”剑辛斩钉截铁。
“御大人说是皇命在身,可太子殿下一句话,就让大人放了行。”轻轻柔柔,打在人心上却是重拳,“难不成,御大人心中的陛下竟是太子殿下?”
一句反问,掀起滔天巨浪。这罪名堪比造反。
御凌风面黑如铁,陛下的确未明令禁止王府人进出,只限定对南宁王严加看管,不得有误。后太子提出禁止进出,他卖了个顺水人情,没想到被人抓了小辫子。造反的罪,他可担不起。
再说要不是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敢造次。
对方慎慎放行,云绯月浅笑一句,“千金难买早知道。”话音未落便扬长而去。
剑辛佩服的五体投地,昂首挺胸跟随在云绯月身后,像只大尾巴狼在摇尾。
行走不过百米,迎面大步走来一略带稚气的大男孩,一身锦衣飘飘荡荡,十分招摇。
扫见麻烦的第一感觉,躲。
在看见九皇子独孤琰的那一刻,云绯月便闪身往一拐角处一躲,没想到那一无是处的九皇子眼比针尖,快步朝她走来。
“皇嫂别走!”独孤琰孩子心性,声声皇兄皇嫂喊得理所当然。
一道光自眸中闪过,云绯月突然来了兴致,五分清冷却不退,“你找我何事?”
独孤琰缩了缩脖子,眼睛却突然一亮,“我来找你和大皇兄好多次了,但每次王府门口都有好多木桩立着,我进不去。今日太子皇兄说你们会出门,让我在此候着。”
冷意一闪,一瞬已从头到尾将独孤天溟问候了个遍。
她敢打赌,独孤天溟一定早一步到达现场。为了阻碍她,给她设了一个又一个的阻碍,恐怕御凌风、独孤琰都是如此。
卑鄙。
厉色自眼底划过,停滞片刻。她去现场是为了替独孤城洗脱嫌疑,但独孤天溟匆匆赶去,恐怕是为争功劳抢圣宠。
朝剑辛递去一个眼神,云绯月身形一闪,踏着屋檐消失在独孤琰面前。
“皇嫂,我的宅邸和黄金!”身后传来独孤琰的叫喊,云绯月淡淡一笑。
这个独孤琰,根本是孩子心性,虽口无遮拦,但并无坏心。上次只顾着独孤城,迁怒了他,现在看来,这个九皇子也不是太差。
独孤琰有剑辛拦着,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