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王府,隐蔽书房。
对座两人皆眉头深锁,双眸幽深不见边际,一墨黑,一血红。
“这么说,苍云各皇子,体内都可能埋藏着勾魂散,不过还未毒发?”对自己无故中勾魂散,独孤城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曾有这般大胆的猜想。
云绯月头沉重一点,心上压抑。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给人下毒。眉心拧起,若勾魂散毒发,这苍云,怕是要灭。
前世她执掌生死,却不曾见国破家亡。如今一想,竟觉毛骨悚然。
“近来淮雨边境是否频繁调兵?”转向伫立不动的剑辛,云绯月突然一句。
剑辛眉眼一沉,亦觉沉重,“近日,苍云与淮雨边境的确小打小闹不断,好在有云家琛三万兵力抵挡,苍云并未吃亏。”
心下一沉,墨黑对上血红,异口同声:“暗度陈仓。”
“剑辛,吩咐刀蛮密切注意淮雨动态,一有异动,立刻上报。”独孤城当机立断。
见剑辛领命而去,云绯月唇一抿,唤住快踏出房门的剑辛,冷冷一句:“那五十军棍,勿忘。”见剑辛脊背嗖得一下笔直,笑意入眼。
剑辛懊恼一叹,落荒而逃,心中却痛快。五十军棍换一个对主子绝无二心的女主人,值了。
“众皇子是否中毒,还须探查。”回到主题,云绯月不由正色。
点头示意,独孤城低眉沉思,或凝眉或舒展,手中玉杯环绕轻转,看来已有思量。云绯月散了紧绷靠入椅背,敲门声未响,便被一人推开。
她一个囫囵自凳上脱离,迎面望去。轻功出神入化到踏步无声,又敢推门直入的,除了欧阳于归之外别无他人。
“他交给你了。”脚步径自向外,“我去会会那小维。”
欧阳于归一身白衣裹挟,青丝四散,身上仍散出热气。听她一言,头一点,看不出半分异色。
刚出书房,便举步朝训练场而去。
一路静谧,绿树成荫。云绯月一人独行于小道之上,目不斜视,余光却暗数着王府内埋藏的暗桩,更讶异独孤城的苦心经营。
目的地未至,剑辛杀猪般的高嚎便已入耳,连连讨饶令人忍俊不禁。
云绯月一路向内,抱着肩头于一旁观赏。
见到云绯月暗含笑意的模样,剑辛屁股一抖,嚎得更为卖力,似在斥责云绯月的心狠手辣。
冷意横生,过会儿,她一定会让剑辛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狠手辣。
五十军棍已过大半,云绯月勒马喊停,不给剑辛一点喘息,定要剑辛同去地牢。剑辛眼巴巴向刀蛮求救,换来刀蛮一记冷眼,两三个飞跃离开训练场。
拖着血迹斑斑的屁股,入眼便是冰冷的刑具,剑辛嘴角狠狠一抽,几番隐忍。
地牢昏暗,本寂静无声,但此时,鞭打声与逼问声不断。
见云绯月两眼一沉,剑辛立刻解释:“是晚娘在审问小维。”
云绯月脚步一沉,几步踏入地牢。
刑架上,一人上身****,双手双腿皆被绑,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血迹斑斑,全身不见一处好的皮肤。短发齐肩,头无力地垂下,不见正脸。
不远处一艳丽女子两袖挽起,手执一根皮鞭,还滴着水,看来在辣椒水里浸过。发丝如墨,微微绾起。肤白唇红,光看侧脸就知道是个美人,想必定是艰剑辛口中的晚娘。
见那小维半死不活的模样,再打下去迟早没命。云绯月眼一沉,三两步上前,阻止了晚娘。
“你下去吧,小维我来审。”不知为何,对晚娘,她总提不起好感。
晚娘性格本外柔内刚,审问小维不得本憋着口气,被她一言,立刻就炸了毛,扬鞭就要抽来。剑辛眼疾手快,忙拦住这不要命的晚娘。
眸冷心沉,云绯月淡淡一眼扫过。若不是剑辛拦着,这晚娘已经是个死人了。
沉闷无处***起不远处用来浸没鞭子的辣椒水,整桶朝昏迷的男人泼去。辣椒水浸入伤口,昏迷的人立刻被疼醒,咬牙忍住痛吟,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不出半刻,那里就会成为一潭死水。云绯月冷嗤一声。
“背井离乡多年,滋味恐怕不好受吧?”认定是淮雨所为,云绯月直入主题。
桀骜的两眼并无一丝异色,直勾勾瞪着云绯月。
云绯月无谓一笑,继续道:“你的命,注定要留在苍云。临死之前,我允许你提一个愿望。”
只要小维提出心愿,她便有办法套出一切。无奈小维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只瞪着一双奇大的眼睛。
“你的父母还健在,友人还健在,你心爱的女人还健在,你的主人还在等你回去复命。”收起满身凌厉,云绯月循循善诱。
余光瞥见晚娘被剑辛捂着嘴扼住动弹不得,仍不忘挣扎呜咽,冷意徒增。
一路紧锁小维的两眼,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
云绯月敏锐地注意到,当她说到心爱的女人几个字时,小维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冷笑勾起,短匕出袖,云绯月不再浪费时间,“若你带着你的秘密去死,我不反对。但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向你心爱的女人索命。你伤了我的男人,我就杀你的女人。很公平,不是么?”
冰冷的短匕贴上小维的脸颊,刻画出嗜血的痕迹。
“你!”小维四肢几个挣扎,怒不可遏。
任由小维垂死挣扎,云绯月气息一沉,嗜血一句:“还是你觉得我云绯月做不到?”
话音未落,云绯月闪电般一个飞纵,人火速向晚娘跃去。
那晚娘不满更甚,往剑辛屁股上狠狠一拍,趁机挣脱剑辛的桎梏,挥鞭与云绯月对上。娇喝一声,鞭子气势凌厉,逼人后退。
雕虫小技。云绯月心中冷嗤,一手几个拧转缠绕住长鞭,搭在腰间几个旋转,短匕一瞬已至眼前,直刺嫩白的脖颈。
取胜不过一瞬,云绯月嫌隙地一推,再次飞速跃回小维跟前。见桀骜中终于流露出恐惧,云绯月笑意暗藏。
“这苍云,迟早都是我淮雨的。”闭眸认命,小维浑身直颤。
果然如此。两眼精光四射,云绯月继续逼问:“还有谁是淮雨的奸细?”
说一件是死,说十件,还是死。所以对小维而言,一件与十件是一样的结果。
谁知小维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双手齐动,扣住捆绑的绳索猛地一震,竟挣脱了束缚,高喝一声直朝云绯月刺来。
云绯月知小维断不会再开口,匕首入喉,却不深入。鲜血很快自脖颈喷薄而出。小维将死,却未死,眼球凸出大半,口中呕血。
她仍不为所动,一刀刀刺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几刀过后,小维才在痛号之中断气。
“把他的尸体送到边疆鲤城,挂在城门示众,就说是淮雨奸细,暗害亲王。”拭去匕首上的血迹,云绯月冷语冷言。
剑辛浑身一震,拖着不服的晚娘出了地牢。后背已汗湿一片。若这些手段落在自己身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剑辛才知,今天他算是捡了一条命。云绯月带他来看这一场审讯,就是威慑。
冷眼注视剑辛恭敬出门,云绯月心思如潮。剑辛像今日袖手旁观,若他日在战场,那将是生与死的区别。
地上血迹如潮,映着她的一身大红,红唇红衣,令人胆寒。
才踏出地牢,门口刀蛮早已等候在外。
“何事?”理理微乱的红衣,云绯月凝眸而视。
刀蛮恭敬垂首,不见一丝犹疑,“皇后及众妃邀王爷和王爷御花园赏花。”
“独孤城呢?”秀眉轻扬,笑意却渐渐显露。背后的那条大鱼,终于就要露出手脚。看来淮雨,也等不下去了。
“王爷仍在欧阳公子处。”刀蛮沉定开口。
云绯月笑意一凛,冷意暗闪,“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瞧瞧。”
红衣轻扬,不慌不忙朝自己的小院迈去,如闲庭漫步。
又沐浴又更衣,更罕见地绾了发,露出雪白的后颈,身上红衣较平日华贵不少,绣满大朵的牡丹,芳华却不胜穿衣之人。不染胭脂水粉,然眉心一朵寒梅,为她更添冷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邀她赏花,那等上一时半会儿也无妨。
皇帝不急,可急坏了太监。矗立在王府门口等待的公公迟迟不见云绯月,哪里还站得住,焦急地在门口徘徊。
待云绯月姗姗来迟,那太监匆匆将她迎入八抬大轿,快速而去。
王府门外数千御林军,目不斜视,森然尽显。只要出去的不是南宁王,与他们无关。
云绯月自马车上将此情此景看的清晰,冷笑依然。云家琛说独孤于威不会放过独孤城,果然,这就是第一步。
眨眼已入皇宫内院,御花园。
苍云虽小,但气候温和。御花园贵为皇家花园,网罗苍云,乃至各国的珍奇花种。此时百花盛开,竞相夺魁,更艳丽非常。
私语声入耳,抬眼便是一群莺莺燕燕,有坐有站,唯有寥寥几人独坐高位。几大贵妃依分位而坐,皆盛装出席。
“站住,侍从免入。”还未入圈,刀蛮便被阻挡在外。
刀蛮戾气一盛,欲强行跟入,却被云绯月阻止。将刀蛮留在圈外,云绯月心如明镜。
看来,又是一场仗。刀蛮被支开,绝非偶然。
笑意一扬,自信由内而外。步伐轻巧,暗自打量。
一瞬,笑意更深。她敢打赌,从她和刀蛮进入的那一刻开始,身居高位的嫔妃便都注意到她,却无一人挑破,只等她缓缓接近。
好一个下马威,她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