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短短二字,立刻解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注意到云耀川瞬间暗沉的眼,云绯月低眉而笑,三两步迎了上去,退开拦路的侍卫。
“绯月,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们回去。”这是自见到云家琛以来,第一次见他露出不容置疑。
眉心突突一跳,心头的异样更重。
“若有一日断发能接,我会回去。”飞扬的眉眼直挑云耀川,一派决然之势。
云耀川今日被云家琛拖来,本不情愿,见此更觉挂不住面子,气一沉,怒喝一声,“那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人已作三两健步冲来。
一干人等,无一动作。剑辛,侍卫,都像是被定身术定住。
异色一划,剑辛不动,绝不是畏惧云耀川威严。
云耀川纵横沙场,功力匪浅。但云绯月刀口舔血,更不容小觑。
在云耀川出手的一瞬,云绯月已重心暗挪。待气势将至,一把银白短匕,几个划转破开攻势,人如幽灵般游移,眨眼之间,情势已然倒转,匕首已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云耀川,毫不留情。
她学的,从来都是杀人夺命的招数。
“绯月!”云家琛惊叫一声,动作间触动伤口,传来撕裂的疼痛。
短匕搭上肩头,只要轻轻一划便能断喉索命,同时,云耀川一只铁手锁上她的手腕。她最多断手,但云耀川,却是丧命。
挣开云耀川的手,在他震怒的目光之下,蓄力将他一推,冷眸直向剑辛,“看来你这个总管真真浪得虚名。”
清澈的冷意令剑辛后背一寒。
“五十军棍,自己去领。”敢试探她,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行。
冷眸再一瞥那群岿然不动的侍卫,脚步声立刻响起,交叉的长枪将云耀川和云家琛阻隔在外,动作粗鲁不留情面。
“绯月,大哥是为你好。”云家琛满脸懊恼,却不失真诚,“谣言妖邪惑世,苍云即将染血。陛下万万不会放过南宁王的。你就听大哥一句,跟大哥回去吧。”话至最后,竟成了乞求。
不过一句流言罢了。但看云家琛的模样,却又不像小题大作。
思索不出所以然,但对云家琛,云绯月藏不住失落,连大哥都不唤了,“当日他不远千里救你于生死危难,如今你却恩情尽忘,明哲保身。绯月从前认为大哥光明磊落,匡扶正义,未料竟错看了你。”
她的话里并无责难,却叫云家琛难耐羞愧。
眼看十几双眼睛虎视眈眈,不满尽显。当初独孤城千里救人,本就让各属下不满,如今所救之人背信弃义,更让人愤懑。
伴随几声剧烈的咳嗽,云家琛字字坦荡,“我云家琛从未想过背信弃义,也没有想过明哲保身。但你不行,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掺和!”
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严重。淡淡扫了眼二人,云绯月仍不改变初衷。
正欲开口,后方一阵劝诫之声。
惊眸暗转,入眼处,独孤城裸露着胸膛,一身湿哒哒的锦衣搭在身上,发丝因沾水而纠缠紧贴在胸前,满身铁血无人敢近,一双红眸慑人夺魂。
唯有欧阳于归淡然紧随,两眼却藏不住挫败。
喜悦呼之欲出,心砰砰一跳,一瞬独孤城已近在眼前。
“我以为你要走。”嗓音沙哑,红眸暗沉。
云绯月满含笑意,欲开口否认,霸道的男人却根本不给她机会,一竿子截断了她的任何可能,“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身边。”
暗含杀气的霸道,在她看来却是最美的情话。
抬眸,那双血眸里满眼都是她的面容,深邃不见边际。
替他理好匆匆穿上的衣物,指尖尽是水渍,可见独孤城来得匆匆。云绯月低低一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素手搭上独孤城的脉搏,目光探向欧阳于归。
“我打不过他。”短短几个字,竟让云绯月啼笑皆非。
再看欧阳于归白衣上污渍隐隐,的确曾阻止过独孤城,遂作罢。面对云耀川和云家琛,云绯月清冷又现,“我不会走的,你们尽早死了这条心。”
“不行,今日就算是死,你也必须回去。”目光胶着在独孤城的一双红眸之上,云家琛一意孤行。
这一定,一定是云家古籍中记载的天降之人,毁天灭地,屠尽天下。
清冷中暗含诧异,云绯月七窍玲珑。这云家琛,一定知道些她们不知道的东西。
耳旁突然传来几声莺啼。独孤城血眸一眯,对剑辛低声吩咐几句。
云绯月目送剑辛悄悄隐去,在独孤城腰上一掐,硬邦邦的触感让她嘴角上扬,莺啼,出现在寻常人家不意外,但在王府,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更何况黄莺。
“父皇来了,云将军快些回府吧。”面沉气盛,不容置疑。
这才是独孤城,铁血杀伐,邪气与温情并存。
云耀川面色铁青,目光扫过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侍卫,终于妥协。
这时候,他的确不能被人看见在南宁王府。本欲让云绯月回心转意,下嫁太子,但眼下断不可能,看来只好另求他法。
碰碰身旁的云家琛,但见云家琛岿然不动,直锁云绯月。
“大哥,我意已决,大哥还是跟随云将军回府。”见云家琛纠结的面色,云绯月只好替他决定。
二人衣角方消失在视野中,剑辛高亢一声,“皇上驾到——”响彻王府。
这剑辛,净身做太监也不错。云绯月笑意清浅,直勾勾盯着点头躬身的剑辛。
那厢剑辛一阵胆寒,云绯月肩头却一紧,不偏不倚扣在她的伤口上,令她不禁牙痒痒。
“你不躲躲?”笑意流转,眸中清澈不见情绪。
“该来的,躲都躲不掉。”即便今日不被瞧见,来日必定传遍天下。到那时他今日的避而不见,反而会坐实他是妖邪。倒不如坦荡相对,如实以告。
有时候,虚就是实,实就是虚,虚实本就一家。
笑意更浓,云绯月两眼不离百米之外独孤于威浩浩荡荡的一行。
“我对这没兴趣,我去后山温泉,吩咐不可让人打扰。”欧阳于归扭着眉头直视身上的污垢,话音未落,人已朝一小道迈去,污秽仍掩不住出尘。
好一个欧阳于归。云绯月啧啧两声,笑语:“半个时辰。”
欧阳于归头淡淡一点,脚步如常。
云绯月肩头再一刺痛,不由往独孤城腰上狠狠一掐,抬眸望去,火花对火花,谁都不让谁。
半刻,见独孤于威一行火速快至眼前,云绯月顿感挫败。这独孤城,怎么像个醋坛子。
“你的毒还未稳定。”长长叹一口气,肩头的手却瞬间柔情。刚才她一把脉,便知独孤城体内剧毒并未稳定。
“儿臣参见父皇。”独孤城一声恭敬后抬眸,妖异的红眸直露人前,并无半分异状。
云绯月才知独孤于威已至跟前,暗暗朝独孤城递去一个瞪眼,便弯腰道了一个万福金安。
“朕听说你中毒了,怎么回事?”独孤于威扭曲的眉眼藏不住沉重,出口亦更像是在试探。
云家并未小题大做。云绯月更知事情严重,不由打起十二分心神。
“儿臣体内的勾魂散被有心人引发,引起体内多毒并发,尤其是一毒名为血药子。”独孤城不卑不亢,亦未隐瞒事实。
目光扫过独孤于威身后惶恐跟随的李广华李太医,更知说假话只会自找死路。
独孤于威仍不信,对那李太医头一撇。
那李太医腰几乎弯成直角,颤颤上前,连把脉的手都在颤抖。良久,眉头越拧越深,堆成一片。
“如何?”独孤于威隐隐不耐烦。
“王爷体内多毒汇聚,体虚气弱,确如王爷所言。”李太医仍战战兢兢。
独孤于威暗沉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场面紧张顿减,但怒火仍在,当头一句,“今后,你需洁身自好。我苍云那么多皇子,为何只你一人中毒?”
红眸微闪,独孤城仍点头答应。
“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朕会派御林军来保护你。”两眼深处仍透出不放心,独孤于威开口定论。
独孤城一一答应,狐狸眼里冷意丛生。这是变相的软禁。
听独孤于威一言,云绯月宛如当头棒喝,根本没听清后独孤于威又说了什么。
苍云诸多皇子,独孤城虽为大皇子,但恶名在外,显山露水,不过不久之前。而勾魂散已在独孤城体内埋葬多年,下毒人不会知道独孤城的底细。
若勾魂散真是淮雨皇室之物,那淮雨针对的,不只是独孤城,很可能是苍云众皇子。
独孤城运气好,多毒共生,反降低了毒性。那其他皇子呢?
独孤城最为年长,年方二十,而最小的十一皇子,不过五岁。若这些人都中了勾魂散,那后果,不堪设想。
心上透凉,清冷掩不住杀气。
再回神,独孤于威已一番教训,扬长而去。
不多久,上千御林军,整齐排列,训练有素,很快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