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满为患的街道之上,一辆奢华马车正飞奔,溅起土尘无数。
马车内,云绯月满脸深沉。人中掐了又掐,独孤城却丝毫没有要醒的趋势。
自那天他替她挡毒针,却依然无恙,而后百般追问不得,又思及那日独孤城神智全无,渴求鲜血的画面,总有一口气吊在心头。
现在,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勒马而停,云绯月拖着独孤城翻身下车,一路直向欧阳于归的小院。
有刀蛮去通风报信,一入院独孤城便被欧阳于归接过,熟门熟路地往一房间走去。
云绯月以一步之差紧随其后,门却吱呀一声在她面前关上,独孤城,连带欧阳于归紧锁的眉头一同被关在屋内。
一拳捶上不远处的椽柱,疼痛让她骤然清醒。
她对独孤城的担忧,过了头。
她是特工,不是机器人。对于情与爱,她没经历过,但并不代表不懂。脑海中倒映出相遇来的点点滴滴,那淡雅的药香历历在目,心头不禁微动。
心已动,那就随心。独孤城是她的,独孤城的的命也是她的。
听风楼,好样的。清冷的眼底闪过绝对的杀伐,退了几步往院内的石凳上一坐,指尖无意识地拂弄胸前的碎发,“刀蛮,关于听风楼的一切,我要在一炷香之后知道的一清二楚。”
毫不掩饰的杀气令人胆寒,刀蛮领命而去,眼底亦藏不住杀伐。
敢在听风楼下毒,来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等等,刚才吩咐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那两尊大佛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绝不是巧合。
刀蛮离去的脚步一顿,恭敬道:“青海七皇子海默尘,突然消失,不知踪迹。而擎天太子秦天肃,对外传言为游山玩水。”
垂眼点了点头,云绯月嗤之以鼻。
苍云,要变天了。
心神俱冷,目光直锁那扇紧关的门。突然,自里头传来一声痛号,继而传来一阵摔东西抓狂的声音,伴随如困兽一般的嘶嚎。
整间房屋都在抖动,连带她脚踩的地面。
不一会儿,嘶嚎转成沉闷的呜咽。
一股烦躁直击心头,云绯月猝然起身,目光落在那扇门上。就算是闯,她也非见到独孤城不可。
脚步才至门口,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欧阳于归淡泊的脸颊入眼,此时谈不上狼狈,但发丝微乱,衣衫错动,是在不算好看。
眉头一扬,抬眼往内一看,生生被震在原地。
独孤城衣衫大开,延伸至下腹,露出大半雪白的皮肤,八块腹肌隐隐可见。
更糟糕的是裸露的肌肤粉嫩,直透出一股暧昧气息。满头青丝垂落,挡住低垂的表情。但看那手,像被五花大绑反绑在凳后。
戾气一盛,满眼不悦,“你对他……”做了什么。
话说一半,便被欧阳于归打断,淡淡的目光打量着她,“他喝过你的血?”
她不知道欧阳于归的意思,头却下意识一点。
戾气还未退去,欧阳于归头一点,一把将她拉入屋内,往她手中塞了一把匕首,微火热,看来用火烧过,后嘭的一声关上门。
“放血,半碗,喂他喝下。”径自捣弄手中的药材,冷不丁扔下一句。
她的目光扫过凌乱不堪,碎片和药丸满地的房间,不禁感叹独孤城的破坏力。
牙一咬,拔出匕首在在腕上轻轻一划,血红顺着碗沿流入碗中。丝丝的血腥气味蔓延飘荡,很快溢满整间屋子。
被五花大绑的独孤城突然抬头,一双血眸自黑发之后折射出贪婪,却不是对她,而是对她手中的半碗人血。
惊愕一闪即逝,止了血,遵照欧阳于归的嘱咐走近。还未到,独孤城颈一伸,就着碗沿贪婪地喝了起来。不过一瞬半碗人血已经见底。
狐狸眼里幽深不再,代替以一双血眸,嗜血而贪婪。
那个独孤城,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云绯月呆愣在原地。
谁知道独孤城突然一跃而起,连人带椅一同扑向云绯月。云绯月措手不及,回神已被独孤城咬住了肩头。
肩头一阵刺痛,而后便是血液流失的感觉。
云绯月一个屈肘踢向独孤城,轻松连人带椅踢翻在地。但令她惊愕的是,独孤城的皮肤,竟像火炉一样滚烫。
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木桶,里面一桶水。指尖入水,传来蚀骨的冰凉。
错愕回神,只见欧阳于归往独孤城口中塞了一颗药丸。退去独孤城全部的衣物,放入木桶之中。
她一路看到尾,并未觉得羞愧。既然独孤城是她的,那么他的身体看了就看了。未料到那样苍白的人,却有着这样一个好身材。
云绯月啧啧一叹,但担忧未退,“独孤城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目光瞥过独孤城变幻莫测的脸色,欧阳于归往凳上一座,淡淡开口:“他体内,中的可不止一种毒。正因为多毒产生了微妙的平衡,他才能活到现在。也因为这平衡,一些小毒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难怪他毫不犹豫地替她挡毒针,更不放在心上。
她替他把过脉,这毒虽然凶险,但性命无忧,才如此放心。
“但这次,独孤城体内的勾魂散被引发,导致多种毒并发。其中最凶险的要数血药子,这毒因此恶化,你的血虽可以压制,但此后,每隔一月他都要饮半碗人血。当然,如果是你的血的话,没准能支撑三个月。”
她的血?云绯月不由又思及那深山血画,害她性命的罪魁祸首。
一一记在心中,云绯月脱口而出:“这毒难道真解不了?”
欧阳于归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又看看云绯月,“传说回魂草能解百毒。这味药,三年仍未找到。”
能治就好。云绯月大松一口气,盘算着到哪里去找这还魂草。
此时原本咿咿呀呀的独孤城突然没了动静,她心上一紧,疑惑地望向欧阳于归,但听欧阳于归轻松一句,“不碍事,等他醒来,一时无忧。”
“谢谢。”提起的心真真松下,云绯月闭上眼。
前世刀山火海,九死一生,都不曾如此紧张。独孤城,心给出去了,就再收不回来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门外传来剑辛的问询声,云绯月才收回思绪。
正想出门,听欧阳于归淡淡一句,“不用谢我,明日来药炉打下手。”
她险些一个踉跄自门内摔出去,再看看满地的药丸,瞪了罪魁祸首独孤城一眼,轻哼一声出门。
前脚刚出,又听欧阳于归一句,“勾魂散,是淮雨皇室之毒。”
戾气排山倒海,冷意直射虚空。好啊,淮雨国,青海国,擎天国,三国竟都有份搀和。这笔账,一定要好好算算。
“王妃,不好了,爷中毒的事已传遍天下。”剑辛苍茫入内,仓皇满眼。
被云绯月冷冷一瞪,这才缩了缩脖子,正襟危言:“更有流言传出妖邪降世,苍云即将成为一片血海。”
独孤沉才显山露水,各国就伺机而动。看来在苍云,各国的势力不浅。
“三人成虎,快去查清散步流言者的身份,抓起来压入地牢。”心下冷冽,满目清冷,“还有,下毒的人找到没有?”
漫天杀意袭裹住剑辛,剑辛只觉脊背蹿过一阵冰凉。
“晚娘已经查清,是一个叫小维的小二投的毒,已被属下关押在地牢。”剑辛眉头深皱,不再扯皮。
“晚娘?”云绯月细眉一扬,转眸而视。
剑辛为那双眼里的冷意所滞,垂头错开她的目光,“晚娘,明里是听风楼的老板,暗中是爷的人。”
思及独孤城曾吩咐的毫无隐瞒,剑辛如实相告。多日相处,剑辛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王妃早已敬畏有余。
“听风楼是独孤城的产业?”微微上扬的语调,显示她的错愕。余光瞥过屋里,暗红流窜,这个独孤城,还瞒了她好多事。
剑辛点点头,恭敬地立于一旁。
不多时,两耳传入一片嘈杂。云绯月认出其中有云家琛和云耀川的声音,蹙了蹙眉,抬步迎了上去。
这个时候,云家琛和云耀川齐齐出现,可不算好事。
几个弯折,入眼处云耀川铁定了心,领军之将的威严尽显,显然料不到这群侍卫竟连他都敢拦。而云家琛虽彬彬有礼,出手阻拦云耀川,却也略显嫌隙。
一股异样流窜至脑海,异色划过双眼,定了定,仍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