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之外金光绚烂,晴空万里。
几步之内却乌云密布,气压低沉。
“人既死,还望父皇从轻发落,留她一个全尸。”无论真情假意,独孤天溟仍出口讨人情。
独孤于威胸口仍在起伏,却点头答应。
眼看云盈月的尸体被抬出,徒留下一地的血迹,独孤于威才侧目直视,道:“朕倒想知道,那飞鸽传书上原本的计策是什么?”
并未追问傻女不傻,反倒对那飞鸽传书有兴趣。
帝王的心思果然难测。云绯月淡淡垂首,如实道:“欲擒故纵。”
独孤于威愣了半刻,思前想后,所以然思出,突然仰头大笑,连唤了几声好,兀地开口:“南宁王功不可没,能力出众,赏黄金千两,丝帛百匹。”
这赏赐,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有迹可循。
就这样,臭名昭著的南宁王独孤城顿时成为那流言中心,成为百姓饭后的谈资,连带指婚的王妃云绯月亦成了香饽饽。
不日,更有言论撇清,南宁王嗜血传言根本是遭人造谣,而那将军府傻小姐,根本不傻。
一时间,整个苍云,流言满天飞。
南宁王府,训练场。
流言并未席卷到王府,云绯月一把短匕,凌空对上锋利的长剑。
双手如灵蛇般游移,紧紧缠住对方。精心打造的匕首在长剑上划出一阵滋滋声,几见火星。
“服不服?”冷笑一勾,浓重的杀意直锁对面的刀蛮。
她知道,刀蛮不服她,甚至对于她南宁王妃的身份不屑一顾。哼,今日她就要杀鸡儆猴,让所有人知道她云绯月,不是好欺负的。
犀利自冷眸中一闪,短匕兀地一个折转。同时拳头在刀蛮手腕处看似轻轻一敲,眨眼一个错动,刀蛮已被她卸下兵器。
论力道,她不是对手。所以她用了巧劲,几乎在卸下刀蛮兵器的那一瞬,短匕已经扣上对方颈部。
“不服。”冷漠的男人仍不为所动。
杀意燎原直射,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扔下短匕,抄起一根长枪再次出手。刀蛮亦不慢,依然是那把长剑,剑锋闪着亮光。
长枪几个回旋勾起长剑,再直直向前一送,迫得刀蛮不得不舍弃兵器。
刀、枪、剑、戟、棍、鞭,六种兵器过后,云绯月隐隐不耐,冷眼吐出一句:“服不服?”
刀蛮既恼又怒,但输了就是输了,单膝跪地,恭敬一声:“属下参见王妃。”
点点头,将手中的长鞭随手一扔,吐出一句:“独孤城人在哪?”
为了收服这个刀蛮,她可是花了力气,但愿这个刀蛮不要叫她失望。
刀蛮,剑辛,王府两大总管,刀蛮主内,剑辛主外。各有专攻,但两者无一不是武术上的高手,权谋上的智囊团。
“听风楼。”刀蛮如实相告,“众皇子相约。”
多日的刻意了解,加之过目不忘的本事,早已令云绯月对苍云,甚至这片大陆了如指掌。
相约,说白了就是看独孤城笑话。
暗眸浅笑,大步而出。迎头便撞见微微有点血色,脚步仍有些颤抖的云家琛。
“什么风把大哥吹来了?”对云家琛的心思了如指掌,却不说破。
云家琛早已回了云家,如今再来,不过要她回去。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况且断发难接,这云家,她是万万不会回去。
轻轻推开下人的搀扶,云家琛颇为头疼,“绯月,婚约未成,成何体统?快跟大哥回去。”
云绯月搀着云家琛坐下,浅笑着打着哈哈,手不自觉地置于才到胸前的断发之上,慵懒却不可置疑,“大哥,绯月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这云家,绯月断不会回去,大哥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一句话斩断云家琛的念想,却不忘添上,“大哥还是绯月的大哥,随时可以来王府找我。”
如今这云绯月是云家唯一的筹码,云家自然不肯放手。
云家琛明白,云绯月更明白。所以,她才更不能回去。
僵持许久,云家琛总算妥协,长叹一声:“好,大哥不逼你。你心中有事,快走吧。”
她头一点,不过才踏出两步,边听身后云家琛连连感慨:“绯月,这样的你,真好。”
云绯月微微一顿,后再不犹疑。带着刀蛮踏出王府,只留下一个潋滟的背影。
听风楼,皇城最大的酒楼。
两层高,下设普通座,上设雅间,乍一看并无特殊,却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最爱的消遣之地。每逢初一十五,更设下舞台。有女子斗舞拼琴,有男子弄墨舞文。届时楼里楼外,更是人山人海。
径自踏入,无人阻拦。
笑意跃上眼角,有刀蛮眼含煞气,谁人敢阻。
目光横扫,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座宾客。令她愕然的是,一些高官的公子,竟只能屈居楼下。
诧异未退,余光瞥见一蓝衣公子。笑若春光,正口若悬河,谈笑间眉飞色舞,听的人亦津津有味。
云绯月立刻改了主意,转向那蓝衣公子。
“那云绯月装傻充愣,实则卧薪尝胆,足智多谋。就说为戟云将军出谋划策一事……”蓝衣人如身临其境,险些令云绯月都深信不疑。
静静坐在一旁,余光将那男子的姿态尽收眼底。
束发起冠,俊朗非凡,五官立体阳光,笑时两个酒窝深陷,令人迷醉。一身简洁蓝衣,仍掩不住高贵气质,这是个会发光的男人。
低眉藏住冷意,云绯月不动声色。
青海七皇子海默尘光临苍云,不知是好是坏。
“既然来了,何不对饮几杯?”待人群退去,海默尘爽朗一笑,如百花盛开。
秀眉轻皱,正欲起身,却见自角落踏出一黑衣男子。眉目出众,五官硬挺,然而浑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人,遥遥与她的目光对上。
云绯月点头微笑,算作示意。
那目光停留半刻,却又毫无留恋地移开。
云绯月无谓地耸耸肩,心下却已经冰冷彻骨。青海国七皇子海默尘,擎天国太子秦天肃,竟齐聚苍云。难道,他们要对苍云出手?
念头一闪,莫名更甚。
对刀蛮几句吩咐,她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焦躁。抬眼望了望楼上的雅间,毫不犹豫地离座,朝雅间而去。
凭借药香的指引,云绯月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独孤城。
独孤城一身烫金华服,轻松地窝在椅子里,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的脸照得透彻。
令她心惊的是,独孤城拢于袖间的手,正微微直颤。
发生什么事了?
清冷中划过一丝担忧,人已三两步迈向独孤城,毫不避嫌地坐入独孤城的怀中,昔日让她平静的药香,如今却让她的心猛然一紧。
若非长期用药,不可能会染上药香。
“大哥,你不会,输了两座宅邸一千两黄金,却没钱来付,要拿你的傻妻来抵吧?”九皇子年少气盛,打趣声激起一片应和。
自云绯月踏入,独孤天溟的目光便一路追随,既不开口,亦不刁难。
清冷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座的每一人,三指悄悄搭上独孤城的脉搏,凌乱不堪。
搭脉的手突然收紧,满身不带一丝人气,侧眸对上独孤城那双狐狸眼,隐忍着怒意出口:“这东西怎么赌?”
“比大小,点数大者胜。”她的话刚落,话茬便被聒噪的九皇子夺过。
“是么?”红衣妖艳一甩,冷艳的容颜紧锁桌面。
冷哼一声,一手抄起桌上的盖盅,抡起骰子胡乱一晃,重重往桌面一扣。不顾满室的诧异,解开盖盅。
六六六,最大的点。
“你们不可能比我大。”话里冰寒,直逼冬日。
不顾目瞪口呆的一室人,再次摇动盖盅,在众皇子完全不信的目光之中,再次开盅,六六六。
接连五次后,云绯月不耐地将盖盅往桌面一扣,冷冷逼视:“城输给你们的,我云绯月赢回来了,不服的,欢迎来王府找我。”
短匕闪电般刺入桌面,那紫檀木的桌面一声脆响,碎成两半。
“现在,概不奉陪!”冷冷扔下一句话,牵起独孤城的手径自向外,实则拖住独孤城摇摇欲坠的身体。
剑辛,你就是这样保护独孤城的。冷眸朝刀蛮递去一个眼神,云绯月步伐不快反慢。
独孤城不开口,目光却定定地凝望着云绯月,内里涌动。云绯月狠狠往独孤沉腰上一掐,迎面便撞上一蓝衣人,正是海默尘。
云绯月一个踉跄后被海默尘托住,来不及开口,便被海默尘扯住了手腕,“姑娘,你没事吧?”
狭窄的楼梯上一下挤了三个人,顿显拥挤。
心头不悦,手腕一个游移脱离海默尘的触碰,同时拎起海默尘一个翻转,生生将海默尘扔下了楼梯。
底下一阵唏嘘。
他们想拖延时间,云绯月心冷面沉。
捕捉到秦天肃同样探视的目光,更视而不见,牵着独孤城踏向听风楼门外的一辆奢华马车。马车旁,刀蛮正满脸正色。
一上车,独孤城身体一颤,鲜血四溅着喷出,尽数喷在她的胸前。
“快走。”云绯月快速隐入马车之内,吩咐刀蛮赶往王府。
而等到剑辛带药赶往听风楼,早已不见自家王爷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