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结束了,带着初恋姑娘的恋恋不舍的吻,萧宏开始了自己的假期。下学期就是大四,完全没有课,其实大学对他而言已经结束,唯一剩下的只有两样东西:毕业证、毕业合照。
回到家的第二天,萧宏接到通知,要他六月二十号早上十点前到天府路999号报到,顺便参加瑞恩的剪彩仪式,要求穿正装出席。
现在是盛夏时节,气温一天比一天高,而且这座城市的夏天是出了名的火炉,到时全身正装岂不是要捂出痱子来?不过,既然是要求,就只能遵守了。
二十号这天早上,萧宏穿上刚买不久的短袖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挎着个单肩包就出了门。一出门,萧宏后背立刻就感受到一阵热浪袭来。他抬头看看金光刺眼的太阳,预感到今天出一身汗是免不了的了。
果然,没走几步路,萧宏就感到身上在快速地出汗。他来到马路对面,旁边桂记面馆的许老板见了,隔着窗户笑呵呵地说道:“哎哟,今天是要相亲吗?这么正式。”萧宏回头道:“许老板早,我今天是去实习。”
“哦,是这样啊。”许老板赞许地点点头,忽而有些遗憾地说道:“比我那吊儿郎当的臭小子强了不知多少倍,路上小心。”“再见。”萧宏拦到一辆出租车,朝许老板打个招呼。“再见。”许老板向他挥挥手。
出租司机是个秃头的中年男子,头顶中央像是被投放过一枚核弹一般炸得寸草不生,光光的头皮油亮亮的,旁边一圈头发也是畏畏缩缩地不敢越雷池半步,于是形成了现在这副样貌(萧宏几次看了都想笑出声,因为担心让人家的自尊心二次受创,所以拼命忍住了)。
萧宏心里觉得这更像是颗长了一圈头发的白煮蛋,他怕再想下去就真的忍不住笑了,于是强迫自己想一些严肃的问题。比如说,高温的天气与犯罪率上升的关系。
那么,散热会很方便吧——萧宏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司机的秃脑袋上(他咧嘴笑了,但是忍住没发出声音)。
对,让我们回到天气的话题上来。萧宏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耳背,你究竟要去哪儿?”司机有些不耐烦了,嗓音也提高了不少。萧宏这才发现,自己走神走得厉害,到现在还没告诉人家自己要去的地方。
“对不起,我去天府路999号。”“早说嘛。”司机开始掉头,看来是错过交叉路口了。“不好意思,哈。”萧宏再次道歉,心里却在想:如果种点葱花会怎么样?会有葱油香吗?他在心里又笑了好几遍,也知道这样调侃司机的秃头实在有些不敬。
“师傅,要多久才能到。”萧宏发现说话可以让自己的注意力稍微转移,他从前面的反光镜里看见了司机的五官:很淡的眉毛(唉,秃头的症状看来已经到了晚期,已经开始转移,萧宏想完这个念头,又开始觉得对不住司机),配上不大的眼睛,合成了一种滑稽的模样,鼻子和嘴倒是没什么特点。
“路不近。”司机简短地回了一句,心里却在想:臭小子以为我没发现吗?敢笑我秃头!
车里没开冷气,萧宏觉得有些闷热,于是稍微打开些许车窗,朝外面看去。风立刻吹了进来,吹散萧宏的头发,但没有带来凉意,因为风是暖烘烘的。萧宏看见路旁有些步行上班的人已经出了不少汗,有的还用文件夹当扇子扇风。
这么看来,还真挺像光头戴着顶圆帽子似的——萧宏透过车窗再次看见了司机的光头和残发。
司机这时打开车载收音机,里面传出主播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一阵混乱的杂音过后,出现了一首流行乐曲。歌曲的旋律平平,唱得并不出彩,歌词里面反复出现‘爱’这个字眼。萧宏对此曾经总结过,好的情歌一般很少出现‘爱’这个字,可以说是成反比的,即情歌越好,‘爱’字越少(不信你可以去听听看)。
七弯八绕,五十分钟以后,萧宏带着惊讶的心情下了车——结帐的时候花了他二百大洋。
“敢笑我秃头!”司机痛快地驾车离去,留下盯着手里的收据、吸着轿车尾气的萧宏。被宰了?萧宏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他不能确定。
很快,这种疑惑就消失了,因为钱已经付了,更因为热烘烘的暖流尤其是顶上刺眼的阳光已经让萧宏浑身发烫。他再也没有心思去想车钱了,现在他最希望尽快赶到目的地。
可是,这里不是天府路999号吗?怎么没有那种张灯结彩的开张氛围?萧宏环顾四周,发现前面的大楼可能就是瑞恩新公司所在。他还发现一件事,现在还没有证实:司机可能把自己扔在了天府路999号大楼的背面,至于是否故意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是说,萧宏还得绕过这栋大楼,去到大楼的正前方。好在时间尚早,萧宏慢悠悠地开始走过去,一边浏览自己将要实习的地方。
从背面看去,眼前的大楼很高,数不清楚具体有多少层,萧宏估算了一下,至少应该有七八十层的样子,远远高出附近所有的建筑一大截,这种感觉就好像人堆里站了个篮球运动员一样。
大楼整体呈银色,耀眼地反射着阳光,楼的顶部似乎是个英文标识,待萧宏走过了一半,才看清楚确实是瑞恩的英文标识。这下萧宏终于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
离大楼的前方越近,萧宏渐渐看清楚楼前其实已经站了不少人,现在还站得比较稀疏,远远看去,估计至少有一百多号人。路旁的停车位上已经有不少私家车,附近断断续续地还有几辆轿车在靠近,也有刚停完车下车往人群中央走去的。
萧宏在心中感叹:哇,好像挺高端呐,都是开车来的,而且都是那种高档的座驾。我这样过去会不会太寒酸?萧宏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嘀咕道:“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子**丝的气息,哈。”
自嘲过后,萧宏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终于来到了公司大楼的正前方,看清了前方的大致情形:公司大楼的底下是一片圆形的由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小型广场,上面有一对造型威严的雪色汉白玉制成的石狮子(让人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现在两座石狮上面张灯结彩,中间连着一段红色的绸缎,显得颇为喜庆。
石狮周围这会儿已经站满了人,互相熟识的人个个西装革履,精致的腕表和皮鞋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显然是在打发时间,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在等人到齐。
人群和石狮的后面是公司大楼的正门,远远看过去是座圆形的旋转门,显得制作精良,样式也十分大气。
萧宏继续往前走,然后被人挡住了。那人大约是负责迎宾的,长着一副标准的美男子的外貌,说话的语气亲切温和(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倘若真要细究,恐怕还带着所有这类人身上都有的那种言不由衷的热情、职业性的礼节罢)。
那人微笑着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笑而露齿,仿佛成了职业习惯一般),说道:“您好,请问您带请柬了吗?”言下之意,他认定萧宏不像是来参加剪彩仪式的。毕竟,一个二十一岁刚进入社会的满脸青涩的愣头青和那些三四十岁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不论是从外貌还是气场上都是有明显差别的。
萧宏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感觉到自己被眼前的人小看了,但是没办法,他只是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没有身份,也没有地位,在深染世俗的人的眼光里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当然,他有‘未来’这样好听的充满希望的字眼。
“我,没有请柬(萧宏看见了迎宾男子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他有一种淡淡的想在他漂亮的脸上来一拳的冲动);我是来实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