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的思绪被这粗鲁的声音打断,他回过头,马上就看见了‘酱油’。从小树林里走出来的‘酱油’也看见了萧宏,呆在原地。一人一狗就这样互相对视,同时定住,就像电影镜头的胶片突然卡住了一样。
“你……”‘酱油’迟疑着没有说下去。萧宏这时候发现,他现在最想见和最想说话的人,确切地说,他最想见和最想说话的对象应该就是‘酱油’了。萧宏问道:“你怎么从这里走出来的?”
“呼,吓死老夫了,幸好幸好。”‘酱油’用欢快的语调答道:“你说呢,当然是——在小树林里面拉了泡屎。”不知怎么的,萧宏遇见‘酱油’之后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有很多对其他人说不出口话对着‘酱油’就可以没有顾忌地说出来。
“‘酱油’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可以跟你交流,而别人不可以了。”说着萧宏和‘酱油’很有默契地一起往右走。“为什么?”‘酱油’好像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口气平淡得很。“因为我体内有狼的基因。”
“哦,是这样。”‘酱油’的回答很平淡。这下轮到萧宏奇怪了,他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或者惊讶,至少给点反应嘛。”‘酱油’反问道:“废话,能跟老夫交流的人类,身上不是带点狼或者狗的基因才奇怪呢。话说,你觉得是带点狗的基因好,还是狼的基因好?”
“狼。”萧宏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立刻就感觉道自己冒犯了眼前这位特殊的朋友。“为什么?”‘酱油’有些出乎萧宏意料地没有生气。这个问题萧宏就很难回答了,如果‘酱油’懂得人类的语言,那么只要告诉它,在人类世界里有‘狼人’有‘狐朋狗友’却没有‘狗人’这么一说。
“呃,因为狼和人合并在一起很酷。”萧宏知道自己在胡扯,他在心里反问自己:又不是七龙珠。满月变狼人!对了,我出生时的小尾巴信里面说也被老爸弄掉了。这点倒是挺相似的情节。
想到这里,萧宏忍不住有点想笑,又有点淡淡的哀伤,他不知道具体要哀伤些什么,或许只是对自己命运的某种悲观的预感,或许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好在‘酱油’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然萧宏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了。
“走,咱们回宿舍去。”“今晚老夫想吃鸭腿。”……
晚上洗澡的时候,萧宏发现自己的尺寸有了变化,他苦笑着自言自语:“这,你让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害怕。我这副身体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上帝保佑(萧宏双手合什,高举过眉,闭上双眼),我可不想变成狼人。我还想继续做人。”
他来了一发,发现很持久。
几天之后,萧宏收到了父亲用国际特快邮递送来的一小瓶二十粒抑制剂。这回他知道事关紧要,再也不敢漏掉哪怕一天的量。时间来到五月末尾的时候,二十粒抑制剂已经吃完,萧宏发现每天吃一粒抑制剂有效果。
但是,他的身体依然在极缓慢地变异着。这一点,虽然肉眼难以发现,但萧宏能感觉到。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原本唯一的一块腹肌变成了好几块(当然,是隐隐约约,还不明显)。那么身体的其它部位呢?脑部神经系统会不会产生变化?(萧宏记得父亲在信里表示过这样的担心。)
正在萧宏有些发愁,发愁接下来的抑制剂的时候,第二瓶抑制剂到了,里面足足有三百六十粒(当然,这是作者说的,萧宏可没数过,呵呵)。随瓶附带的还有一封便笺。
现在萧宏一看到老爸写的书信就感觉头都要大了——好像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便笺的内容很简短,字迹很潦草,不像萧宏父亲萧怀恩一贯的作风(这是父亲亲笔写的吗?某一瞬间,萧宏心里闪过这样的疑问)。上面的内容如下:
宏儿,我知道这个暑假你要参加实习。你知道的,时代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大学只有三年,学习的目的是为了打工。区别只在报酬的高低。我在瑞恩生化有个老同学,姓吴,职位不低,前不久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正缺人手,建议你上他那儿去实习。毕竟瑞恩不是一般的公司,去那里实习,将来对你申请工作也有利不少。父萧怀恩五月二十五
萧宏看见便笺底下就是父亲留的电话号码。瑞恩生化?这不是欧洲最大的生化公司吗?没听说过国内有分公司啊。而且,我一个学中文的,跑人家生化公司干什么,是不是有点那个啥(牛头不对马嘴?)
萧宏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而自信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萧宏一听这声音,就知道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有身份而且事业有成的人,他的声音不由自主也跟着严肃起来,说道:“吴伯伯你好,我是萧怀恩的儿子,名字叫萧宏(说完这句话,萧宏心里感叹:我自己也终于成了走关系的那种人呐!)”
“哦,是你啊。我听你爸爸说起过你。你在中文系学习,并不是生物或者化学专业,所以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疑惑?好吧,我就直说了。你要来的地方是瑞恩的市场部,可以负责宣传企划之类的工作。当然了,一进到我们瑞恩,还是要学习一些生物化学的基础。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应该在六月中旬就可以过来,对吗?”
“是的,六月中旬,期末之后。”萧宏这下放了心,不过他还是对瑞恩突然在本市设立分公司感到惊讶。什么时候成立的呢?直到挂掉电话,他没有问出口。
几个小时之后,当萧宏和胖子说起自己暑假要去瑞恩生化实习的时候,胖子简直震惊了。“什么?!瑞恩生化?!在我们这里有分公司?你小子真有你的,你是怎么有机会进去实习的?要知道,瑞恩生化(RyneBio)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我在网上看过,人家只在洲际分公司招人,怎么突然就来我们这里了?”
“他们的一个负责人是我老爸的同学,所以么……。”萧宏简短地回答,他看着胖子的激动劲儿,仿佛是胖子自己要进瑞恩生化一样。“又是同学!好一个同学,我老爸怎么没有这样的同学呢。好吧,还是要恭喜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我啊。”
“就是个跑腿的,我也没抱多大指望。”相比于胖子的亢奋,萧宏保持着一直以来的镇静。“对对对,低调一点好,低调一点好。”胖子连连点头,继续说道:“唉,你说瑞恩生化是什么时候在本市设立分公司的?这么大的事,世界顶级的跨国公司,新闻上应该有报道才对。什么市长出席剪彩、记者蜂拥而至,镁光灯咔嚓咔嚓,肯定少不了。”
“可是你看新闻吗?”萧宏笑着问。胖子摇摇头,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虽然不看,但总有别人看,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的嘛。所以我就奇怪,怎么完全没动静,好像凭空就冒出来了一般。可不要是场骗局!”胖子甚至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萧宏说道:“这个简单,我们现在就上网查查,看看瑞恩生化的官网。如果这事情不是假的,上面肯定会有新闻。”“对,有道理。”胖子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打开,很快通过搜索引擎查到瑞恩生化的官方网页。
胖子点到瑞恩新闻栏(英文版)最上面第二条,用他蹩脚的英译中说道:“瑞恩……嗯,建立分公司……在本市……奠基仪式将在……六月二十号举行。看来是真的。”
胖子身后的萧宏也弯着腰在看,他看得更快一些,已经把下文的内容扫了一遍,嘴里也没闲着:“地点位于天府路999号(胖子心中嘀咕:连地址都这么霸气),欢迎各界人士莅临参观。……”
胖子终于明白了,说道:“原来是最近才新设的分公司,连奠基剪彩的仪式都还没完成。小红,放心地去吧。你晓东哥会想你的,哈。”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萧宏问。“我?当然是在咱家烤肉店帮忙了。我想过了,当作家是没有钱途的,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吃着烤肉写点现代诗,投给杂志诗刊,混个诗人的名号。对了,就刚才那会儿,我想了一首打油诗,要不要念给你听听?”
萧宏点头,他已经开始笑了,因为他一贯是知道胖子打油诗的水平的。
“诗的名字叫《烤肉》:烤肉啊,你在炭火上痛得滋滋作响,我心里却欢喜;烤肉啊,你被烧成重伤,却焦香诱人;烤肉啊,你为何不知悔改,竟披上淋漓的酱汁!你可知道这就是你的原罪!为了赎清你的罪孽,让我吃了你!”
胖子说完,砸吧咂吧嘴,萧宏知道他一定是念着念着嘴馋了。“我来帮你续上两句:烤肉啊,当你进了我的嘴,被嚼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的时候,便得了死的大欢喜……”
“别别别,你老是爱弄得这么严肃凄惨,弄得我胃口一下子去了一半(这不是好事吗?萧宏心说)。”
……
几天之后,萧宏得知,姜敏君要去市里的地质研究所实习。这不也挺好嘛,敏君找到了她想要的那类工作,挖挖石头,考考古,大约是挺合她胃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