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嬛无法就这样带着姚夕韵离开,带出城后随便丢在某处。她既然答应了四爷,就必须替她安排好一切,最起码,前几个月要不成问题,所以,她只能先回到未央楼。
“小姐,有什么事吗?”
“怎么是你,青卿呢?”楼嬛看到推门而入的红袖,而非青卿,诧异道。
“青卿有些事,所以我替她来了。”红袖看到软榻上躺着的人,脸色大变,疑惑的目光盯着楼嬛,“小姐,这是?”
“她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马上替我安排一些可靠的人,将四嫂送到花都去,暂且就先安置在仙水居吧。”到了那边,自己还可以嘱托爹关照一下,依着楼氏在花都的地位,那些官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姚锦梦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小姐,这件事你和七王爷商量过吗?”红袖本想直接说小姐你知道这是谁嘛,是逼宫的钦犯啊,后来一想,觉得这样说并不妥,于是就改了个委婉的说辞。
楼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好了,你快去安排,越快越好。”
“是,小姐。”红袖最是了解楼嬛的脾气,明白多说无益,就无奈地离开倦雪阁转首去准备。
楼嬛走到姚锦梦身边,凝视着她柔婉的面容,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如依依弱柳般的女子,却有着一颗不输男儿的心,想起四爷曾经说过的往事,姚锦梦是姚夕韵的影子,足以可见她曾经过的日子,何等悲哀,也何等坚强。
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子,适合祁胤,适合祁穆,却唯独不适合祁曜。
“四爷,不要,不要丢下我!姐姐,不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忽然,昏迷中的姚锦梦嘟嘟嚷嚷,随后如受到惊吓般地从软榻上弹起,目光涣散无助,然而,在看到楼嬛的那一刹那,眼神骤缩,凝成墨色,“四爷呢?”
“你醒了最好,等下我就安排你出城,到花都去。”
“我不会去的,他既然决定留在这,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他。”姚锦梦的话轻淡且平静,却让人有一种心如死灰的颓然。
“我答应过四爷要带你出城,护你周全,所以无论你愿不愿,你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姚锦梦忽而低低一笑,抬眸凝视楼嬛,讥诮道,“你能护我一时,能护我一世吗?若我想死,谁又拦得住。”
“为什么?他只想你活下去,不再是姚夕韵,而是作为姚锦梦活下去。”楼嬛不解,在她心中,姚锦梦如此聪慧而坚强,做了这么久的影子,她应该更加渴望能够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你会问为什么,那说明换做你的话肯定会好好活下去。”姚锦梦话语微微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言道,“楼嬛,这就是你我的不同。没有祁穆,你还有兄长,有家,有未央楼,可我除了四爷,什么都没有。”
“四嫂……”
“四爷和你说过姚夕韵的事吧。”还未等楼嬛回答,姚锦梦就顾自而言,“看来四爷是真的信任你,他可说过姚夕韵是怎么死的?”
“没有,他只说姚夕韵死后你代替她嫁给了他。”
“原来他不知道,也对,若是他知道,又怎会容得下爹和那个畜生,又怎会有现在一败涂地的场面。”姚锦梦冷笑一声,眼中充满阴鹜与不耻,“楼嬛,带我去一个地方吧,你会知道答案。”
“去哪?”
“丞相府。”姚夕韵看到楼嬛脸色微变,淡笑道,“放心,处理完后我会乖乖与你离开,好好活下,否则,你就算将我带出城去,也没用。”
以楼嬛对姚锦梦的了解,知晓她是认真的,思量一会儿,道,“时间不多,你尽快。”
“好,我会很快结束的。”姚锦梦的唇边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楼嬛带着姚锦梦来到丞相府,府中很安静,那些下人在看到姚锦梦和楼嬛时就像见了鬼一样,丢开手中的东西就跑。
姚锦梦眼疾手快就抓住了一个溜得慢一拍的小丫头,小丫头脸色顿时惨白,牙齿打着架,哆嗦道,“大……大小姐,七王妃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老爷和大少爷在哪?”
“我,我不知道。”
“韵儿,你在做什么?”一声严厉的呵斥伴着威严的身影而来,姚相与姚空洲身后跟着一群家丁,气势汹汹。
姚夕韵手一松,放开了小丫头,拍拍手转过身,戏谑道,“爹和大哥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们呢。”
姚相正要开口,却忽然瞧见转身出现的楼嬛,老奸巨猾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姚夕韵怎么会和七王妃在一起?但他来不及思考,只能先恭敬行礼,“老臣参见七王妃。”
这一个礼行的格外标准,楼嬛淡淡一笑,“姚相不必多礼,本王妃今日我陪四嫂来的,姚相无需拘谨。”
楼嬛的一席话让姚相顿时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韵儿,这……”
“不要叫我韵儿,爹,你忘了,姐姐早就死了,我是锦梦,姚锦梦啊。”姚锦梦迅速打断姚相的话,嘲讽道。
“你个下贱坯子,若非顶了我妹妹的名,你如何能当上王妃享福多年,现在一个罪臣也敢来相府叫嚣,看我不把你绑了送到七王爷那里邀功!”姚空洲露出鄙夷的表情,话落就手一挥,让身后的家丁随他一起冲上去,可还没跨上一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低头一看,自己的腰上正缠着一根素华的紫绫,而紫绫的另一头,正是云清月霞的楼嬛,不知为何,忽然莫名的恐惧袭身,打颤着道,“你,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本王妃和四嫂有些事要做,在办完之前,姚公子还是乖乖待在一旁比较好,否则,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可就不好了。”楼嬛说得风淡云轻,但却丝毫不掩自己的煞气。
她的话警告意味十足,让人无法不当真,此刻就算楼嬛再是美丽动人,姚空洲都无法欣赏,他害怕地向姚相求救。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姚相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眯着阴鹜的眼,盯着姚锦梦说道,“锦梦,你究竟想做什么?”
“爹,我们是不是应该算算账,算算四爷的帐,算算我的帐,算算姐姐的帐!”姚夕韵一字一句边说边仔细注意姚相的表情变化,要知,想在这只老狐狸身上瞧出破绽,实在不易。
“女儿啊,你与四王爷是造反呀,爹为臣数十载,尽忠职守,就算你们是我的女儿与女婿,也不能姑息啊,所以爹只能忍痛大义灭亲。”姚相说着说着,老泪纵横,仿佛真的是一个忠肝义胆的股肱之臣承受着大义灭亲的痛苦。
而姚相声色俱佳的表演只换来了姚锦梦一声冷笑,“爹,这么多年了,女儿还不了解您?爹做了这么多事,图得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楼嬛,你想不想听故事?”
“洗耳恭听。”楼嬛神情散漫地坐到椅子上,一派悠闲的样子。
姚相虽不知姚锦梦要说些什么,但已有不好的预感而生,但此刻,他却无法阻止,眼下瞧着,七王妃和她是一路的,更何况洲儿还在她手里,若是自己轻举妄动,伤害到洲儿就不好了。
“爹,大哥,你们可曾有过午夜梦回,梦到姐姐来找你们索命?”
“你个贱人,韵儿是病死的,我们好好安葬了她,她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呢,你休要胡言乱语!”姚空洲急着插话,然而话一完,就感觉身上的紫绫又紧了许多,快勒得他喘不过气!
“姚相,令公子如此多嘴,可不是件好事。”楼嬛凤眼斜睨,露出似嘲似讽的微光,还不时晃了晃手中的紫菱,以示警告。
姚相耷拉着脸,表情十分难看,狠狠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没有干扰的人,姚锦梦说得再无顾忌,“病死?姐姐是否是真的病死,一个强暴了自己亲生妹妹的禽兽哥哥,一个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同时另有谋划而杀了亲生女儿的父亲,父子俩狼狈为奸,还在我面前装什么仁义!”
听完姚锦梦的话,楼嬛只觉得阵阵寒气从脚心往上蹿,彻骨寒冷。
而此刻,姚空洲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身体不断抽搐,而姚相,虽然好些,但脸色也已刷白如纸。
“怕了?你们没想到这些事还有人知道吧,爹处心积虑要将姐姐嫁给先太子,只可惜出了杨纤宛这个凰女,所以你只能给姐姐增加筹码,第一才女之名由此而来,我才有了利用价值,爹谋算的天衣无缝,唯一失算的,恐怕就是我与姐姐都不约而同爱上四爷了吧,若非爹没有女儿了,恐怕我也难逃毒手。”
“锦梦,你说这些陈年往事到底要做什么?”姚相怒极后,却反而冷静下来,说实话,这个女儿最是像自己,若非生为女儿身,自己又何须这般苦心谋划。
“我说了,算账,爹,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既然不让我们好过,那就算死,女儿也会拉着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