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慧欣震惊而陌生地看着眼前明显处于弱势的女子,本能地想要狠狠否认一切。她讥诮地瞪着映萱,看到她依然还是那副平静如常的脸,却带着同她母亲一样清贵的神色,一闪而过的嫉恨情绪让她瞬间改变了主意。
“呵。”
不可自抑的笑声一声接着一声,刺耳地回荡在夜晚空荡荡的厂房里。
许慧欣用那双淬了毒汁一般的眼睛紧锁映萱,心底有着不可言喻的快意。对于一个将死的人,她不介意送她点免费的真相。
女人渐渐走近映萱。
“是啊,是我推的,那又怎么样?谁让那个老家伙听到我让人绑走你的电话,那个老不死的,还想要报警,结果搭上了自己的命。”想了一会,许慧欣好像得了什么有趣的消息似的微笑,轻轻地俯首贴近映萱的耳边,“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那没怎么见过的妈也是我弄死的。”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轻柔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开在映萱的脑中,她呆呆地看着兀自说着的女人,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死死的仿佛不认识般的盯着她,直到深黑色的阴翳染满她清澈的瞳仁。
妈妈。
多么陌生却亲切的称谓。
映萱的思绪突然有些有些游离。
她曾无数次看过爸爸锁在保险柜中关于妈妈的照片,也是唯一一张关于妈妈的,那是初春降临百花争妍的时光,倚在樱花树旁的女子脸色如绯,长发飘飘,在落英缤纷的季节噙着一抹恬淡而圣洁的笑意,潋滟的眸光里却盈满与柔美的外表并不相符的恣意飞扬。
记得爸爸说,那便是他与妈妈的初见。
一眼,一生。
从此,再也无法相忘。
所以,在她的想象里,妈妈袁媛一直是一个不可亵渎的存在。虽然,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关于母亲的记忆。
可是,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她流着泪醒来,怅然若失,只因为总是梦见那个温暖的身影。她愿意相信,其实母亲并没有死去,只是不见了而已。而今,却被突然告知了这样一个不堪的真相,狠狠粉碎了她心中的孺慕之思,第一次,陆映萱的心中产生了类似痛恨的情绪。
恨这个女人,毁了她本该幸福的一生。如今,却只能剩下一句苍白的问语。
“为什么?”映萱冷眼看着女人,眸光中再没有一丝同情。
许慧欣没有回答,有些不太正常陷入癫狂的状态引起了秦天的注意,还未等他阻止,就见一道刺眼的光向映萱落下。
这一刻,男人知道了,许慧欣的怀中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就揣着一把尖锐的刀。
砰。
“不行,慧欣,不能…”
然而,男人的惊叫被同时响起的枪声吞没。
看着眼前一片血色和女子犹带憎恶却倒下睁大的眼睛,秦天瞬间呆住了。
接住许慧欣,看着她不断放大的瞳孔,多年让他几番绝望在黑暗中的单恋,终于,以一种最难以接受的方式结束了。秦天崩溃了。
他一直深深爱着这个女人。就像,她的眼里,永远只有一个陆展尧。
其实他并不介意这些,这么些年,只要能偶尔的看上她一眼,他也就满足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个人承诺他,只要做完这一票,他就能永远得到她。可是,女人死了。
秦天充满绝望的呜咽,甚至发不出嘶吼的声音,他的嗓子,早年便已经彻底坏了。
秦天抱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愤怒地看着小心翼翼为映萱解开绳子搂住的男子,想要站起身来,却瞬间被突如其来的两双手强硬地控制住,拷上了冰凉的手铐。
“秦天,你涉嫌绑架和杀人,现在我们要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将成为呈堂证供。”
厂外,警车的鸣笛声起伏四起,一道挺拔的身影走进其中,向按住秦天的两名警员挥挥手,示意他们把人带出去。
转过身,男子走向映萱和萧渠,微微颔首。
“萧先生,陆小姐,很感谢你们提供的证据和与警方的合作。”
伸出右手,与眼前精悍干练的年轻男人握了握,萧渠环住沉默的女子,随后便带着身后不多的人起步离开。
“老大,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站在一旁刚刚入职的小警察疑惑地撇了撇嘴。
男子眸光深沉地看着萧渠离开的方向,并没有回答,紧跟着走进夜色,在检查了被逮捕的几个绑匪后,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局长在他来之前交代的话。
不要妨碍萧渠做的任何事情。萧家的水,太深了。
宁霆韦轻轻苦笑,眼神有些悠远。
就凭方才萧家藏在暗处的人,即使想要铲平这个地方,也是易如反掌。
原以为只是萧正是个狠角色,不想,这萧家的大少爷也不简单。
*****
盘弯的道路上,几辆深色的跑车急速行驶。
紧紧握着映萱的手,萧渠示意停车,抬眼向程曦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带着手下的人先行离去。
路边,停靠的车中,沉默的两人静静坐着。
感受着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映萱慢慢地把头靠在萧渠肩膀上。
萧渠努力放松肩部,让女子可以靠的更加舒适。
良久,裸露的颈部传来一阵湿热后的凉意。
心疼的神色划过男子的眼,萧渠清俊的脸上满是复杂,只是用力收紧了手臂,感受着女子微微颤抖的身躯。
我的萱萱。
萧渠不清楚,之前一直瞒着真相是否是真的对映萱好,母亲的含义,他太明白其中对于她的分量。但是,若可以选择,他想,他大概还是会选择沉默,这样的真相,太过不堪而沉重,她的萱萱,拥有的应该只是幸福。
他曾经错过了她生命中最无助的时候,以后,他再不想缺席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刚认识萱萱的时候,他只是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存在,快乐而忧伤,可以在古灵精怪的下一个瞬间陷入沉默哀恸。就好像有着上辈子红线的牵连一样,莫名地吸引着他渐渐靠近,直至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有被拉扯的感觉,萧渠低头看向有些不自在却硬是装得满不在乎样子的女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再次被触动,连带着一向略偏冷清的声音也显得柔和起来。
“怎么了?”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精神较之之前却是好了不少,眼里的阴郁也全都消散干净,映萱看着车窗外渐渐泛亮的天色,低低呢喃。“萧,幸好还有你。”
只有你了。
好像是听见了女子心底的叹息,萧渠眸光深深,扶住映萱略显瘦弱的肩,怜惜却郑重地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就像是刻下了最古老的永恒誓言。
“恩。”
吾爱,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