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映萱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睛,入目所及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依稀能看出是厂房的样子,年代有些久远了,处处布满厚重的灰尘,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生锈裸露的钢筋,这方不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映萱动了动被绑得不能挣脱的绳子,居然还能笑出声来,现在的绑架都流行这样的地方么,一点新意都没有。是不是还要加上一句,荒郊野外,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才更加贴切?毕竟,她的嘴巴还是可以说话的。
映萱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直到紧闭的大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沉静的双眼漠然睁开直视着走近的男人。
啪啪啪。
男人挂着冰冷的笑意,略带赞许地拍了拍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阴鸷,不算难看的脸在长年累月的纵酒寻欢中显得松弛而怪异,身上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价值不菲。
“果然不愧是陆氏集团的总经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有如此的表现,你就不好奇,我是谁么?”
映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余光隐隐看到门口立着的黑衣男人,人数不多,但也不是现在处境的她可以应付的了的。
转动的脑子迅速而有条理地梳理着眼前的状况,映萱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男人的问题,“既然现在我已经被你困在这里,而你也绝不可能放过我,那么,我知不知道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一怔,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质。自若的表情,隐隐透出的威仪,好像在嗤笑着他的无知和愚蠢,男人的脸色黑了黑,阴阴地呸了一声,转身迈着有些跛的腿脚愤愤离去,“假正经,不过就是一个贱种,有你哭的时候。”
闻言,映萱眉眼一沉,有些细微的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细碎的线索在其中慢慢穿连,模糊的表情隐在略显昏暗的角落里,细细一看,竟满是冷厉。
*****
接到男人的电话后,许慧欣并没有放下心来,虽然目前为止,计划一切顺利。
然而,面对电话里男人始终不肯下杀手的支支吾吾,许慧欣还是起了疑心。
生怕夜长梦多,她几次三番催促男人快点了结此事,距离陆映萱失踪已将近两天,现在她还能映萱用伤心郁结过度,可能出门散心的理由来应付众人,但再久一点呢,陆氏不可长期无主,集团董事会那些老东西们迟早肯定会发现什么端倪来。
之前,许慧欣不是没有想过伪造遗书这个手段,可是一来她其实并不熟悉那个贱种平时的一言一行,贸然仿造难免留下痕迹,二来现在的技术水准也早不像二十年前那样有空可钻,实在是可操控性太低,风险太大。
抓不住重点,焦躁如同蚂蚁一般啃噬着许慧欣,让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点什么。
“妈,你说打个电话,怎么这么久?”
楼下,等待着母亲一起前去购物的陆傲萱有些不耐烦,踩着十厘米的红色高跟鞋来到二楼,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便推门而入。
看着走进来的女儿,许慧欣猛然抬头。是了,她忘记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应该如此平静的人。
陆映萱的未婚夫,她的前准女婿——萧渠。
两天以来,这么多人关心陆映萱的去向,唯独不曾听说他有什么动作,这完全说不过去。如果不是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那就一定是……
可能的后果让许慧欣吓得脸色惨白,随后却慢慢镇定下来。
不会的,即使萧渠真的查了,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即使他查出了什么……她瞥向身边一无所知的女儿。
她也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么一想,许慧欣顿时安下心来,暗自埋怨起自己吓自己的举动。
不过,既然那个男人靠不住,未免夜长梦多,是时候她亲自去一趟了。
*****
野外,化工厂不远处。
“少爷。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随时可以控制整个目标地。”程曦笔直地站立在面无表情的男人身边,恭敬地报告着相关的情况。
萧渠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硬挺清俊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显示出了隐约的不愉与担忧。他抬起左手,扫了一眼腕上走动的表针,目光随即晦暗不明地看向厂房。
萱萱,六个小时,至多六个小时,无论你猜测的人会不会来,我都不会再让你深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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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许慧欣冷笑,“还不是你犹犹豫豫地不肯动手,不然我怎么可能冒着风险过来。”刻意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女人轻视的语调,“秦天,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多讹点钱么,钱我多得是,快点把里面那个人给我解决了!”
男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依他的性子,若是手下的人敢这样对他,他早就把人丢去喂狗了。此时,面对着许慧欣,却仍是耐着性子柔声劝慰,“别闹,快回去,我有分寸,这里不安全。”
许慧欣狠狠瞪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男人,“什么不安全,把她留着,我一天都睡不安稳,你不敢动手,我来!”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执意要闯进破旧的厂房去。
“大妈,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门外,所有人都被这安静的问话惊了一下,许慧欣推开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
秦天,即唯一出现在映萱眼前的人,见事情已到这样的地步,心知再拦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不符他个性的沉思和挫败,惊惧于脑海中出现的一个人影,但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默许地向右方伫立的一人示意,让人打开了门上锁着的链条。
许慧欣冷哼一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处处破旧的房子,满是蔑视的眼神唰的寻到了地上坐着的女子。
看着被绑的人,许慧欣心中充满了难言的快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映萱漠然却又悲悯地望向那张熟悉的面孔,仿佛是在叹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小丑,清莹如琉璃的瞳孔里,没有憎恨,没有怨气,有的只是些许忧伤与沉重。
许慧欣被这样的眼神刺得狼狈不堪,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袁媛,在临死前也是用这种虚伪得令人恶心的嘴脸望着她。
她有什么错!
“陆映萱,不要怪我,我这也是为你好,让你好早点下去陪周桂娣那个老太婆!”
“奶奶也是你推下去的。你就这么恨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你胡说什么?!”太过迅速的否认。典型的说谎征兆。
“奶奶在临死前,曾经拨通过110的电话,可是她的手机却不见了,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映萱漠然的模样,在昏暗的屋中显得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