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们经过一段艰难的攀爬之后,终于来到了兰花寨。路德乌斯刚到寨口,就气喘吁吁地冲马田摆摆手说:“我,我实在不,不行了,休息、休息。”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再也不想动了。
马田喘息着说:“路德神父,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路德乌斯使劲地吞咽着口水道:“你,你先找些水给我喝?”
马田四下打量了一眼道:“行,您先坐这里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坤刚走出家门,正好遇到前来找水的马田。
马田一拱手说:“这位兄弟,能不能向您讨口水喝?”
阿坤打量他一眼道:“等会儿。”说完,他走向门口的大水缸,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递给他说:“给。”
马田接过水瓢,放进嘴里牛饮起来,喝罢抹嘴,将水瓢还给他说:“能不能再给我一瓢。”
阿坤接过水瓢,又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他。马田接过水瓢,冲寨口的路德乌斯指了指说:“我得借用一下你的水瓢,拿过去给他喝。”
阿坤点头道:“行,拿去吧。”
马田双手捧着水瓢朝着路德乌斯跑去,阿坤打量着远处的人有些奇怪,便跟了过去。
马田笑呵呵地捧着水瓢来到路德乌斯的跟前:“神父,水来了。”
路德乌斯接过水瓢就是一通牛饮,饮完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突然他一阵抽搐,双腿一蹬,便倒地不动了。马田吓得不住摇晃他道:“神父,您怎么了?神父。”
阿坤见状,也急忙近前问道:“他,他怎么了?”
马田已吓得六神无主道:“我,我不知道啊,快去找人帮忙?”
阿九正对着院子里的稻草人飞射银针,他此时已是针针见招,百发百中。阿九爹和阿九娘匆匆跑进院子,阿九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阿九。”
阿九不由分说,过来就将父母往外推:“出去、出去,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不能来看我。”
阿九娘急忙冲他摆手说:“儿子,我们不是来看你的,我们是来请你帮忙的。”
阿九疑惑地打量着他们说道:“帮忙?帮什么忙啊,难道我姥姥死了?”
阿九娘冲啐了一口:“呸,你姥姥才死了呢?”
“我说的就是我姥姥啊。”
“哎呀,都被你弄糊涂了。”
阿九爹把老伴拉到一旁道:“还是让我来说,阿九,我告诉你,昨天我们寨子里来了一个洋鬼子,说是什么传教巫师,他昨天死在我们寨子里了,现在官府来了好多官兵,他们正在抓人,我们就是想来这里躲躲。”
阿九不解道:“传教巫师?”
边阿公从屋里出来问道:“阿九,怎么回事儿?”
阿九听完阿爹阿娘介绍完情况之后,他和师父、师妹一起跟着阿爹阿娘急忙朝寨子里赶去。
路德乌斯死后,马田立即飞奔县城向冯力士报告了他的死讯。冯力士闻听之后立即前往县衙报案。新任县官爷刘一午得知此事,吓得腿都软了,洋人死在他的治下,这事儿非同小可,轻则丢官,重则丢命。他立即命人将马田拿下,然后点齐十几名衙役,押着马田直奔兰花寨,他必须亲自前往查明事情原委。
土司已经得到消息,他已命人在路德乌斯的尸体上搭建了一个窝棚,并在窝棚前摆好桌案。刘一午带着官兵和冯力士刚到兰花寨,他便马上下令捉拿阿坤,两名官兵在土司的带领下赶到阿坤家捉拿他,他被两名官兵五花大绑地从屋里抓出来。
阿坤大声喊道:“老爷,冤枉啊,我冤枉啊?”
两名官兵不由分说,将他押送往寨口。
路德乌斯的尸体盖着白布,马田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它的尸体前,他已是眼泪不止。刘一午打开白布看了一眼,挤出几滴眼泪冲冯力士说道:“冯力士神父,您放心,我一定缉拿元凶告慰路德神父在天之灵的。”
冯力士冲着路德乌斯的尸体画着十字用德语道:“路德神父,你为了把我主的福音传遍世界,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想不到你竟惨遭毒手,客死异乡,你蒙主召唤,去往天国,已成为我主最忠诚的奴仆,感谢主的荣恩,阿门,望我主立即降罪给这里背负罪恶的人,使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获得我主的宽恕,阿门。”说完,他用生硬的中文又对县官说道:“抓到真凶了吗?”
刘一午点头哈腰道:“本官已经派人缉拿去了。”
寨子里的人得知消息后,纷纷赶到寨口,这里很快就聚集了一百多人,人们把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中突来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听见阿坤大声地叫嚷:“冤枉啊,老爷我冤枉啊,我没有杀人啊!土司老爷,我没有杀人啊。”
土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事态的发展。阿坤被两名官兵押进人群中,其中一名官兵将他按倒道:“跪下。”他被按倒在桌案前。
刘一午坐在桌案当中,点指着阿坤问道:“下跪何人?”
阿坤唯唯诺诺地说道:“小人阿坤拜见老爷。”
刘一午冲他喝道:“阿坤,你把你如何毒害路德神父的经过说来与本官听。”
阿坤跪在刘一午的面前大呼道:“县官老爷,小人冤枉啊?”
刘一午眼睛一瞪道:“胡说,你看本官像是冤枉好人的人吗?”
阿坤哭丧着脸说:“可是小人确实没有杀人啊?”
刘一午指着马田说:“昨天是不是他向你讨水喝了?”
阿坤打量马田一眼点头道:“是,他是向小人讨水喝来着。”
刘一午又指着路德乌斯的尸体说:“路德神父是不是喝完你的水后就死了?”
阿坤点头说:“是,是啊,可是小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刘一午从地上拿起水瓢说:“现在既有人证,也有物证,可谓证据确凿,就是你下毒毒害了路德乌斯,难道你想抵赖不成?还不从速招来,免得忍受皮肉之苦。”
阿坤哭丧着脸说:“小人,小人哪有下毒啊,青天老爷,小人冤枉啊?”
刘一午点指着他说道:“好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他又指着马田说:“你说,是不是这个刁民毒害了路德神父,你可要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虚言,我定将你视为他的同伙。”
马田不住磕头道:“是,老爷,小人实话实说,就是…”他瞥着阿坤说:“就是,就是他毒害了路德神父。”
阿坤瞪着血红的眼睛冲他嚷道:“你,你血口喷人。”
刘一午转头对马田说道:“马田,不要害怕,你只管从速招来,自有本官替你做主,你告诉大家,他是怎么毒害路德神父的?”
马田不住磕头道:“是,还望大人给小人做主,他,他对路德神父下蛊,对,他是下蛊毒害路德神父的。”
阿坤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他冲着大声喝道:“胡说,简直是胡说,青天大老爷,小人不会下蛊啊。”
冯力士一愣道:“蛊,什么是蛊,蛊是怎么杀人的?”
刘一午立即转头向他解释道:“神父,我告诉你,这蛊可了不得,据说它能杀人于无形,在苗疆这一代,它可说是神乎其神。”
冯力士疑惑地说道:“这,这就是毒药了?”
刘一午点头道:“对,是毒药,是很毒的毒药。”
土司惊奇地打量着刘一午和冯力士,他本想搭话的,可是转念一想,不行,他现在说话不合适,只怕会招来包庇之嫌。
阿九跟着阿爹阿娘和师父师妹一起来到寨口,他本想立即冲进人群,被边阿公给拽住了。土司也见到了他们,他抬手冲阿九微微地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冯力士冲刘一午说道:“那这毒药在哪里?”说完指着阿坤道:“让他交出来。”
刘一午迟疑道:“这,好,好。”他转身点指阿坤厉声道:“呔,大胆刁民,你何不从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快快交出你的蛊毒。”
阿坤不住地摇头说:“青天大老爷,小人没有蛊毒啊。”
刘一午点指他道:“好啊,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来人,给我掌嘴。”
有一名官兵从人群中走出来,冲着他扬起巴掌问道:“老爷,请问掌嘴多少?”
刘一午连想都没想就说道:“给我一直掌到他招为止。”
阿坤哭着嚷道:“老爷,小人冤枉。”
刘一午气急败坏地冲掌刑的官兵说道:“赶紧动手啊!”
掌刑官兵扬手冲着阿坤“噼啪”一通打了起来。阿坤被打得惨叫不止,嘴角很快渗出血来。刘一午接着点指他问道:“你是招与不招?”
阿坤含糊不清地答道:“小人冤枉。”
刘一午气坏了,冲着他大喝道:“给我继续掌嘴。”
掌刑官兵又“噼啪”地打开了。阿九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顾师父和父母的阻拦挤开人群冲进前来大声喝道:“住手。”
阿坤见到他,是既感动又惭愧,他只是向他投过一撇感激的目光。
刘一午指着他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止本官执法。”
阿九拱手道:“小人是本寨山民,也是阿坤同乡,我可以给他证明,他不会下蛊,甚至都不知道蛊为何物?”
刘一午脸一沉道:“大胆刁民,你想糊弄本官吗?”
阿九躬身答道:“小人不敢。”
冯力士指着他问刘一午道:“他又是什么人?”
刘一午陪笑道:“神父,他,他只是一个刁民。”说完,转头说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大胆刁民轰将出去。”
阿九伸手大喝道:“等等,我能证明那个死去的巫师神父不是中蛊身亡。”
刘一午冲他喝道:“胡说,这事儿你怎么能证明,给我轰将下去。”
土司这时候才搭话道:“且慢。”
刘一午奇怪地打量着他问道:“土司老爷,你为何阻拦本官?”
土司微微一笑道:“你干嘛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刘一午早就听闻兰花寨的土司有些手段,他的前任范中初正是被他使用巫术给吓跑了。因此,他对他不免感到有些忌惮,既然他已搭话,他可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他冲他一点头,才对阿九说道:“你,你打算怎么证明他不会下蛊,你是干什么的?”
阿九躬身答道:“小人是一个老司。”
“什么老司?”
“噢,老司就是赶尸人。”
刘一午不由一愣道:“你想怎么证明?”
阿九指着路德乌斯的尸体说:“如果他是被下蛊而忘,定然不能对他驭蛊赶尸,如果他是意外身亡,我就能将他赶到县城。”
刘一午沉吟了片刻,才对冯力士请示道:“神父,您看这事儿.”
冯力士指着阿九说道:“你说你能把路德神父赶到县城,怎么赶?”
阿九冲他一撇嘴说:“让他自己走回县城去了。”
冯力士听他简直是在说天方夜谭,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死人怎么可以自己走回去呢?他对此心存疑虑,于是对他说道:“噢,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让路德神父自己走到县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