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水,发源于涅阳县西北之歧棘山,向东南流经安众县城,最终注入湍河。
涅水东北十余里处,便是涅阳城。
城外,队队乌盔乌甲的曹军士兵已摆成长蛇阵,如黑云一般,朝河边压了过去。
曹军阵中,一个年龄约莫二十八九岁的男子骑匹白马,在众将士的簇拥下赶路。
这男子生得膀阔腰圆,唇留络缌胡子。头戴银盔,身披银甲,手持三缨鬼头刀,不时环顾四周。
这人就是曹洪,表字子廉,乃沛国谯县人氏。是曹操从弟,曹昂堂叔。
八天前,他领兵离开叶县,一路南来,连下博望、西鄂、宛城、涅阳四城。沿途所遇之敌,莫不望风披靡。
曹洪见自己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连下数城,不禁有些飘飘然。他立功心切,想要趁得胜之余威,一举剿灭张绣,于是在这天上午率大军出城,准备强渡涅河,攻打安众。
大军走了半个时辰,赶到河边。曹洪这时举起手中令旗,挥了数下,口里叫道:“全军加速前进,争取在午时之前过河!”
话音方绝,旁边一人拱手道:“末将刚才发现河对岸树高林密,草木茂盛,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张绣会不会安排人埋伏在那里等我军前去呢?将军小心为上!”
咦,说话的这人是谁?他便是曹营儒将李典,小名阿喜。什么模样?只见他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头戴小冠,身披银甲,英气逼人。
这李典乃山阳郡巨野县人,今年刚满十七岁,尚不能行冠礼,因此还没有表字。
他十岁那年,就随叔父李干和堂兄李整到陈留投奔曹操。
几年前,李干被吕布麾下大将薛兰、李封二人杀害,李整也因病而亡。曹操于是让李典统领叔父的人马,为曹家征战沙场。
李典不负众望,屡立战功,在曹营中赢得了较高的威望。他的职位也屡次升迁,现任中郎将。
那曹洪听了李典刚才的谏言,“嗯”了一声,道:“依你之见,若贼人当真在对岸设伏,本将该怎么应对?”
李典道:“俗语云:狭路相逢勇者胜。贼兵趁我半渡而击时,我军前锋只顾上前厮杀,相信能够击退伏兵。”
曹洪点头道:“说得是!”他又将令旗一挥,高声喝道:“众将士小心过河。如遇贼兵,务必奋勇厮杀,不得后退!敢退者斩!”
“众将士小心过河。如遇贼兵,务必奋勇厮杀,不得后退!敢退者斩!”
“众将士小心过河。如遇贼兵,务必奋勇厮杀,不得后退!敢退者斩!”
“众将士小心过河。如遇贼兵,务必奋勇厮杀,不得后退!敢退者斩!”
数十名传令兵策马在阵间飞驰,将曹洪的将令传达下去。
“呜呜呜……”当曹军骁将刘若引着前锋大部人马登上西岸时,北边密林中忽然传来阵阵浑厚而悠长的号角声。
须臾,只见一队青盔青甲的张绣军士兵,尽打青旗,呐喊着从林中冲出,和曹军厮杀。
军前一将,正是张绣麾下勇士胡车儿。
刘若见状,急忙将手中大刀一挥,领军接战。
与此同时,南边密林中也号鼓齐鸣。两千张绣军士兵在张先的带领下杀了出来。
两军混战成一团,直杀得涅水西岸尸堆如山,血汇如海。
曹家士兵涉水而来,早已疲乏,对付以逸待劳的张绣军健儿更是力不从心。大半个时辰之后,便败下阵来,纷纷夺路而逃。
刘若挥刀斩杀几个逃兵后,仍然不能阻止那汹汹溃卒,只得长叹一起,拨转马头,往东岸撤退。
那些还在河中的曹军将士皆无可奈何,也转身后退。
曹洪得知前锋军败的消息,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探子来报:“正东方向,一支兵马正加速朝涅阳逼近,离城池已不足五里。”
曹洪吃了一惊:“莫非张贼派了兵马偷渡过河,准备夺我城池?”
李典谏道:“来者是敌是友,尚不可知。为防万一,请将军速带兵马回城。”
曹洪闻言,又挥了一下令旗,同时吩咐亲兵:“鸣金收兵!”
言方讫,曹军阵中忽然锣声大作。
那边胡车儿和张先眼见曹军败走,不依不饶,引手下兵马紧紧追赶,一直冲到东岸。
刘若无奈,只教部下且战且走,不要与敌纠缠。
……
“哒哒哒……”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李通面前戛然而止。
骑在马上的斥候挽住缰绳,拱手禀道:“前方二里远处,曹军正和张绣的人马激战。”
李通问:“战况如何?”
“曹军似乎在河对岸遇到了埋伏,被杀得大败亏输,现在正往涅阳方向撤退。张绣军士卒已过河追杀曹家败兵。”
曹昂骑马立于李通旁边,不时引颈朝远处张望,脸上尽显焦急之色。
几天前,他引红巾军赶到宛县,得知曹军已经南下,便劝李通带人追赶。
李通或许是发现曹昂的言行举止和普通人家的子弟不同,说不定真是当朝司空之子。他不想得罪曹昂,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引红巾军行进至涅阳东郊。
曹洪忙于出城讨伐张绣,竟疏忽了对东面的警戒,更没有向除南边以外的地方派出细作探听消息。
却说曹昂在红巾军中听了探子的言语,随即对李通道:“在下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文达成全一下。”
李通微微一笑:“大公子是想借在下的兵马掩护贵军回城么?”
“正是。”
“在下今番引兵出朗陵投奔曹司空,正愁没半分功劳。这次就助大公子一臂之力,率兵击退张叔锦的军马,为进身之报,如何?”
曹昂皱了皱眉:“文达先前不是怀疑在下的身份么?现在怎么答应得如此爽快,难道真不怕在下是个冒牌货?”
李通笑道:“阁下如果真是个冒牌货,在曹司空的兵马陷入危难之中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急如焚。”
曹昂大喜,道:“文达既然如此说了,那现在就请让部下出击如何?”
李通“嗯”了一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长弓递给曹昂,又解开系在腰边的箭壶,让他系在身侧。口里说道:“弓箭借给阁下作防身之用。”
“多谢!”曹昂说完,随即将箭壶系在腰边。
李通又将右手举到半空,喝道:“众将士听令:向前冲锋,攻打张绣军侧翼!”
不多时,阵阵喧天的战鼓声夹杂着动地的号角声骤然从曹昂身后响起,响彻四野。
“杀啊!”队队红巾军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朝西北边涌了过去。
早有人将红巾军的动向报知胡、张二人。胡车儿和张先只得教部下放过曹军士卒,转身朝西岸退却。
这边,曹昂紧随李通,策马冲至张绣军阵前,然后张弓搭矢,朝对面放了一箭。
刹那间,只见对面一人应弦而倒。
李通也没闲着,纵马提枪,冲入敌阵中左挑右刺,如入无人之地。倏忽之间,就有十余名西凉骑手被他挑落马下。
他身后两千红巾军悍卒有的手舞长枪,有的猛放利矢。一齐呐喊着,如恶虎扑羊一般,上前和张绣军厮杀。
张绣军先前和曹家兵马战斗良久,人疲马乏,现在又遇到红巾军的袭击,渐渐乱了阵脚。
李通哪肯放过这次立功的好机会。只见他抖擞精神,杀了一阵,迎面撞见张先,急纵马上前,要取他性命。
张先身侧数名亲兵见状,都要护主,慌忙策马来迎。
李通见状,从腰边取出一支飞镖,朝那边掷了过去。
飞镖不偏不倚,正中一名亲兵的前额。
那名亲兵惨叫一声,坠马身亡。
其余亲兵都吃了一惊,纷纷拨马,稍稍后撤。
李通纵马赶上,杀散亲兵,随后持枪直取张先。
张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手舞大刀和李通厮杀。
两马相交,军器并举,斗不过十合,那张先便被李通刺中喉部,当场尸横马下。
张先的手下听闻领兵大将战死,皆无战心,争相夺路而逃。
李通引红巾军追了一阵,方令部下后撤至涅阳东南郊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曹洪在城中得知红巾军掩护自己的兵马回城一中,疑惑不解,即刻和李典、乐进、刘若、蔡阳、路招等人骑马出城,至红巾军营前,要见李通。
李通闻讯,和曹昂一起出营来迎。
曹昂跟在李通身后来到营前,见曹洪已然朝这边走来。
曹洪似乎没有发现曹昂的人影,只顾走到李通面前,拱手道:“今日一战,承蒙将军引兵相助,某感激不尽。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在下姓李名通字文达。”
“原来阁下就是名震荆北豫南的文达将军,久仰久仰!为表谢意,请将军受曹某一礼!”曹洪言讫,对着李通作了一揖。
李通赶紧答礼:“子廉将军莫谢在下,该谢令侄,是他请在下出兵的。”
“在下的侄子?”曹洪剑眉微皱,一脸疑惑。
李通“嗯”了一声,转过身来,要请曹昂出来和其叔见面。
曹昂已然出阵,走到曹洪面前,跪下行了大礼,口称:“小侄见过叔父。”
曹洪发现是曹昂,脸色稍变,不由自主地往后面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