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启山却无法放心,不知为何,看着凌风温雅浅淡的笑,他总觉得凌风并非真的爱雪凝,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爱恋,他只是为了得到她而得到。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甄启山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这种错觉往往就是最准确的直觉。
三十日,执行死刑的日子,每个月底的午时三刻总有一些死囚被处斩。
日上三竿,雪凝在牢房里还没有醒来。
对于死亡,她并无惧怕。牢门上的锁链哗啦哗啦的击打耳膜,她被惊醒过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动,阿七是要来给她送最后一顿饭菜吧,做一个饱死鬼总比做饿死鬼好。
正如她所料,他将食盒放在矮桌上,坐下来,轻轻的打开食盒,端出饭菜。
他却并没有马上叫醒她,而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睡容,眷恋不舍地呆了片刻,便离开牢房,去了大牢的狱卒间,找到牢头。
“陛下口谕,雪凝犯罪特殊,以免被人劫法场,特赐毒酒提前处死,钦赐!”
牢头忙跪在地上行礼,“既然陛下交给七王爷处置了,属下等也不便过多过问,不过,七王处置之后,属下等要验尸。”
“本王不会为难你们,验尸之后,我带她出去安葬。”
“是。”
雪凝却不知饭菜中已经放了研碎的静魂丹,她狼香虎咽的吃着,见到阿七进来,对他笑了笑,今儿他却不是穿的朝服,而是一身褐色锦袍,宽袖飘逸,束腰修身,更显得他俊逸邪魅。
“阿七,你不陪我一起吃吗?”这可是最后一顿饭呢,到了阴曹地府,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待遇。
“我看着你吃。”他从袖中取出丝帕给她按了按唇角,“雪凝……不要忘记我。”
“我怎么会忘记你?”她的笑中含了三分苦涩,却仍是清甜甘冽,纤细的手指扣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指,“阿七,若是有下辈子,你能不能不要有那么多的侍妾?那样,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好,我答应你,若有来世,我只做你一个人的阿七。”
说着,他将她扯进怀中拥住,眼泪却簌簌滚落下来,心湖中波澜激荡,周身的血脉也因她而澎湃剧痛,原来,情到深处,竟可以如此痛彻心扉。
雪凝也黯然落泪,为什么竟忽然不想死?为什么竟如此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为什么在活着时,不好好珍惜他的宠怜?为什么上天要让他成为她杀父仇人的兄弟?
“阿七,你要幸福。”
“嗯,我会幸福的。”他擦干泪,不让她发现他的脆弱,“快吃吧,吃的饱饱的。”
“嗯。”她又狼香虎咽的吃起来,眼泪都落进碗里。
半个时辰后,她沉睡过去,无声无息,身体渐渐失去温热。
牢头进来,带着仵作查验尸体。
片刻后,仵作在罪犯记录册上登记了死状便去刑部复命。
甄启山从饭盒的最下面取出两套衣服,让牢头端来一盆水,他亲手帮她梳洗换装,打扮的漂漂亮亮。
王府的护卫适时将棺材抬进来,他抱着她轻轻放进棺材内,手指轻抚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那粉色锦衣将她映衬地鹅蛋脸红润嫣然,仿若还活着。
“雪凝,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相遇,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袍袖一抬,棺盖轰然阖上。“起驾出宫。”
“陛下驾到!”大牢外一声通传,让刚刚抬起的棺材砰然放下。
甄启鸿再两个太监的搀扶下迈进来,他重伤未愈,脸色仍显苍白,他愠怒看着甄启山,“朕要她死!”其实,他想来见彦芷最后一面,那个女人胆大包天,竟然借着吻他来刺杀他?!这口恶气,他咽不下。
“她死了。”
“死了?!”甄启鸿不可置信地看着棺材,他甩开两个太监,吃力地将棺盖推开,他怔愣恍然一笑,死了,竟也美得如此一尘不染。
他伸手去探雪凝的鼻息,被指尖空白的触感惊的愕然,“她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朕该放心了。”她的发簪没有刺在心上,可是,他的心好痛。
“皇兄,臣弟要带她出去安葬了。”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悲恸沙哑的声音,“……去吧。”
棺盖再次阖上,棺材被抬起,一行人经过甄启鸿,缓缓移出大牢,走出一道道宫门,又走出城门。
远远的,柔王妃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一幕,胜利扬起唇角,“哼哼,瞧瞧吧,衣着光鲜的竖着入宫,却被棺木加身的横着抬出来,想和我抢男人,下辈子她都不配!”
柔王妃一直尾随着甄启山进入王府,却见甄启山并没有急着将雪凝下葬,而是,把棺材抬进了厅堂内。
她忙冲进来,“王爷,抬个死人在厅堂内可不吉利,还是早点下葬吧!”
甄启山坐在王座上,接过管家福添递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这才看向柔王妃,“柔儿,你穿的如此漂亮,刚才是出门了吧?”
“呃……呵呵……是呀。”柔王妃干笑两声,讨好地坐到他身边来,“我去前街给王爷订做了新王袍。”
“是么?”甄启山冷哼一笑,“为何我听赵德安身边的人说,是有人给赵德安送信,说雪凝在重阳节那天会入宫呢?”
“王爷是怀疑我做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王要迎娶王妃了,你和雅儿都离开吧,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本王养了你们这些年,也给了你们不少银子。”
要赶她走?柔王妃俏脸顿时沉下来,“王爷,您不能这样绝情呀,妾身陪伴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本王从没有要求你陪伴,是你们甘愿留在府中的,现在,我们已经两不相欠。若你和雅儿不走,太后下了懿旨只会赐死,或许,你乐得给雪凝陪葬吧?”
“我……”柔王妃慌忙跪下来,“王爷开恩,我不想离开,就让我留在王爷身边做个丫头吧!我愿当牛做马,侍奉王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