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剑柄上,如他们那日分开所约,挂着她送他的紫玉剑穗。
他的手缓缓抚上剑柄上穗子,五指猛地一捏,扯断穗绳丢在石头上。
她讶然望着石头上乱成一团的剑穗,视线模糊。他身子一斜撑在石壁上,居高临下冷眼瞧着:“自作多情,这剑穗本来就是带来还你的。固然它再好,也跟我的剑毫不相配!妨碍出剑!我今日到将军府,就是要退弃那件既可笑又叫你念念不忘的婚约!”他抚上额头,身体难受地皱着眉,“还多亏你那日提醒了我,不然我早忘了。既要断,便断的干净些,你说是不是?”
林思絮想起当日在营帐之中自己的欲言又止,竟成为跟温梁彻底断绝关系的引线!难道他就这么不待见她,一刻都不能多等,刚回都城、带着病就上门来退婚!她欢喜他不错,可她并非可让人再三羞辱!她气他,直愣愣盯着他、任他自己离开山洞,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中。雨雾蒙蒙,再没有他回头的身影。
那一刻,内心的伤痛再也坚持不住,她把脸埋入双膝,滚烫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如断珠落下。洞外冷雨沥沥,却比不上她内心半分清冽冰寒。不知待了多久,直到府上的人找来将她带走,一路上还是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
家中没有温梁的身影,恐怕祁帝早就跟林世成通过气,知道温梁是要娶陈清婉的,所以温梁当然不虚此行。林夫人见女儿如此,除了心疼没说什么,煮了姜汤给她。林世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两眼,哼哼着拐到书房去了。
然而好事不成双,坏事一边倒。第二天一早,消息传来栗世捷死了。
原来受伤的栗世捷回去后就得了急病,伤在心口又受寒雨感染,一夜暴毙!
兵部尚书栗大人得知是温梁伤了栗世捷,就把温梁告了上去。温梁是皇后的侄子又是祁帝看重的人,他的一举一动自然能够掀起不少的动荡,如果祁帝在这时候为温梁开罪就成了包庇,即使祁帝再不舍得,相比朝廷,温梁还是关入大牢,听候问斩!
林思絮生温梁的气,可待冷静下来,温梁刺伤栗世捷全是为了她,她不可能眼睁睁瞧着他去死!她想起多年前祁帝赏赐的一件东西,跑去求林世成出手相救。
林世成又何尝不疼爱温梁,他原本也是要帮的,可见女儿如此,不免又很是愤怨!他疼爱温梁,不因他的身份,而是与温将军多年的生死情分,以及养育温梁多年来的欢喜情义。可奈何,长大后的温梁脾气古怪,举行冠礼之后愈是跟他渐行渐远,最后又毫不留情面的跑来退婚,这口气他咽不下也想不白!再偏偏,自己的女儿又对他这般死心塌地,真当是孽缘!他气愤道:“他昨日来退婚,你却还铁了心要他。”
林思絮迟疑了一阵,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想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她还是没法接受温梁从此消失在人世间,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即使两人之间的界限很分明,甚至不再见面,她只想他还好好地活着。
林世成见她这般伤怨模样,拿她无法,只好将免死牌给了她去。
林思絮如获至宝,握在手上的就是温梁的命啊!
她直接找到判官出示免死牌表示要救温梁。判官一见免死牌如见祁帝,跪在地上只得尊令,接着上报朝廷。祁帝一听,心中大石落下,在兵部尚书面前略做无奈,其然欣喜万分。林思絮怕温梁不接受是她带着免死牌救的他,于是嘱咐判官断不可说出释放他的真正原因。
这次温梁虽然度过劫难,但还是跟栗尚书结下了梁子。栗尚书对温梁的恨牵扯林世成,对双方来说这都不是好事。然而皇后偏爱温梁,有意保护,温梁丝毫不受影响地很快得到赐婚。历朝历代文武持恒,众人看来,温梁有林世成镇国将军一方,也有陈清婉礼部尚书一方,可谓地位更加稳固。
这期间,林思絮碰到过两次陈清婉,她都跟温梁在一道。陈清婉温柔大方、蕙质兰心,温梁喜欢陈清婉这样的女人,只有面对陈清婉,他才会露出难得的温柔,用如水的眸子深深注视心爱人的一举一动,视如珍宝。
婚期将近,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陈清婉突然拒婚了!可她的拒婚犹如一只蚂蚁挠痒般轻微,陈尚书自然不会放过这门亲事,祁帝和皇后当然也不会收回成命。
更出人意料的是她找到林思絮,对她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的唉声叹气,眼里满是哀伤涌动,伤心说:“他待我很好,我亦十分钟情于他。可是……每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总让我觉得他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烟雾。他只对我笑,从来都不会发怒,温柔地就跟带了假面一样。假装着,所以才没有更多的情愫,假装着,所以才不生气不恼怒不在乎,假装着,所以他只会笑,笑到毫无情绪可言。”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哀伤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自嘲,“我好像就被他拦在了心房之外,根本琢磨不透他这一刻或是上一刻真正的情绪,我好像一个玩偶,被他戏弄!我们两个都要带着面具过一辈子,这有什么意义,只不过徒加痛苦罢了!他要娶我,不过是为了权势。”
没想到陈清婉还有这等心事,感到吃惊的同时林思絮也不停安慰,心里也在不断可惜,不断心念:如果温梁肯为了权势娶我,我也要嫁他,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瞎想罢了。
可有时候瞎想,也会美梦成真。
没过两天,林世成居然问她还要不要嫁给温梁。林思絮怀疑自己听错了,硬是让林世成再说一遍,清楚之后狂喜地猛点头,嫁给温梁可是她这一生的心愿啊!
果然第二天,林世成上朝向祁帝提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