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精炼君要捉虫
自六月确定舅老爷对自己的情义以来,六月便觉得自己甚不能适应如今的世道。要知道一向认为甚不想与自己结亲的舅老爷,都可以就对自己芳心暗许许久,这该是多么惊险的世道,才能衍生出如此稀奇的事故。
以故六月将这震撼埋在心里足足缓了三天,才敢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扉,转悠出门。
刚刚剖露心迹,自己脸皮厚倒没得什么,但六月想舅老爷端重惯了,现下见着自己定是尴尬,自是能躲则躲;而摇霖那人家最近抽风抽得厉害,若是在她面前叨唠两句,免不得又要认定是秀恩爱了,嗯嗯,想想她那生气的模样,还不如听舅老爷表白呢,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于是,六月又纠结了一个上午,终于决定先往精炼斋里逛逛。那里讲着许多风花雪月事,如今自己正陷在里头,指不定能给自己一些启示。唔?貌似上次听的息渊帝君的风流韵事还有下文,瞧帝君长得挺斯文的模样自己挺好奇的,可以去试试,以后若是真要做他一个月的婢女,也该多有些了解才对。
六月兴致冲冲地往精炼斋赶,不料伸脚踏了进去,才发现一向甚热闹的精炼斋此时荡荡空空,活像是一付被打劫了的模样。
六月觉得如今这世道果然变了,“咦”了一声,奇怪道,“明明一个月前这里的生意还很好,为什么现下这么凄凉?”
“哦?原来是你这只小妖。”精炼君舀起一方烂布帘子,露出一张历经沧桑的老脸。
岁月十分无情,短短一个月,精炼君倒是像老了千年般。
六月见精炼君这付样子,想他毕生所求不过修为有成,遂向前欢喜道:“精炼君,你这是新得了什么灵药,竟好像是长了千年道行?”
不料精炼君闻言,沧桑的老脸猛地一拉,长叹了一声,忧伤道:“你觉得老夫倒是像长了道行么?老夫刚刚才失了一千年的修为,心肝尖上正难受得厉害,你这么欢喜的模样,敢情是来看老夫笑话?”
六月闻言脸上一僵。
要知道精炼君素来看重自己的修行,每日讲书讲得十分辛苦,得来许多灵丹仙草道行也才长那么一点点,现在却陡然失了一千年这许多,这该是多么沉重且难以接受的打击啊。
自己确确实实是戳到了他的痛脚,六月忙安慰道:“无事无事,正所谓“好事多磨”,精炼君您老这般上进,此次又摔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想必已将修行路上的苦吃得都差不多了,以后的修为肯定“蹭蹭蹭”就长了上来,嗯,就像渤海的那只大鲲展翅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听完这话,精炼君觉得心底好受了一点,紧绷的老脸微松了松。六月见缝插针问道:“那通晓世道如精炼君您,到底是为何遭此横祸啊?”
精炼君抚着老须胡的手猛地一僵,动作很是生硬,恨恨道:“说来都是泪,老夫此番遭此横祸,实乃生不逢时啊。要知道九州六合没有哪一处,规定了不准道息渊帝君故事的,就连九重天上三岁小孩都晓得一些,偏偏这三夜冥就不同,诺,”精炼君指了指桌面上厚厚一叠的话本子,道:“也不知是那只最近丢了娘子的男妖告发了老夫,阖池少君听闻此事大怒,斥老夫颇不遵纪守法,不是好商户,遂缴了老夫一千年的道行,还吊销了老夫的营业文书。这精炼斋便算是倒了,倒是叫对面那几家讲书的捡了个大便宜,老夫如今便是在整理这些话本子,打算一把火烧了,就回老家踏踏实实捉虫子去。”
精炼君想着自己这一路单枪匹马,过五关斩六将才熬到如今的江湖地位,真真颇不容易,现下前程似锦,却陡然变作过眼云烟……唉,这世道,果然是靠不住哇。
唔,竟是舅老爷做的?想这精炼君也是宝贝,哄得三夜冥内许多女妖欢心,对促进三夜冥的气氛和谐有很大帮助,舅老爷一向英明神武,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唔,三百年来自己貌似蒙舅老爷照拂许多,舅老爷今日才难得糊涂一回,自己此番若是能叫他拨乱反正,岂不是功德一件?
想到此处,六月将精炼君拾掇话本子的老手一按,思虑道:“这些就先不要忙活了。不瞒你说,我与那阖池少君有那么一丢丢的交情,可去与你去说说情,或许此事还有转机。唔,这话本子先别忙着烧,这店也别关门,你再等两天,且听听我的消息。”
精炼君手上一停,打量着她不靠谱的模样,犹豫道:“老夫知道你是好心,但老夫瞧少君好像是很生气,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更何况你与少君的交情才那么一小丢丢,老夫觉你这一小丢丢的交情,要缓和少君那么一大丢丢的怒气,委实有些不实际。算了,要知世事无常,老夫已然认命了,这年头虫子虽没前两年好抓,但勤勉些,总还能填填肚子。”
为舅老爷留下精炼君,这般功德事,就算是精炼君认命了,六月也是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六月想了想,继续道:“我虽与少君的交情才那么一小丢丢,但我对你讲书的热情可是一大丢丢。如今我带着这一大丢丢的热情去与少君套这么一小丢丢的交情,这一大一小掺和在一起,指不起就会产生微妙的变化,指不起你那事就成了呢。”
这话听着有些玄机,精炼君甚通世故的脑瓜转悠了一圈,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思想斗争,便点了点头道:“好像也有些道理,那便麻烦你了。实话与你说,自从开了这精炼斋,老夫便觉得如今这日子过得富足了许多,在这处讲书比回老家捉虫子实在有前途得多,此事若是成了,以后你在这里听书,嗯,老夫便不收你仙药了。”
嗯嗯?她本想拣颗芝麻,还顺手牵了只西瓜?
六月觉得十分划算,当即“哗啦”了片话本子,让精炼君涂了几字,再盖了精炼斋的专章,遂将此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