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内之人,冷眼旁观。
伸手抚上背上的刀疤,那上面还残存着华胥山上紫兰剑痕。
为了她,他总是旧疤难愈,又添新伤。
不过是幻境,原来也是可以受伤的。
一切皆为虚幻,唯有息渊给她的那把上古匕首,杀龙斩凤,伤人无形。也许他以为,把时间用来疗伤,总好过旧情难忘。
可谁能猜到,既便与他相识三天,也足以胜过自己与她在虎丘山的相依岁月……呵,多么可笑,连息渊都没有想到,倒是为他准备了把好刀,逼他剜去待她的情意。
他想,他活该,可他也不能再作践自己了。
或许他一开始便是错的。
一开始,便是他掳了她,她说,全世界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是他不信,却不得不信。
要得到她的心,的确比恨她还要难。
六月局促地站在他面前,眼里满满的情意,“舅老爷,你,你还好罢?”
他眉眼如霜,低垂着眸,置若罔闻。
六月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揭开他的衣袍,看他后背狰狞的刀疤,隐隐渗着血光,沾满轮廓。
那上面,也有深浅不一的痕迹,她记得,是华胥山上,为了破琉音的伏羲阵,紫兰刀光所刻。
他总是藏得很好,不会教她看见。
她趴在他身后,手轻轻地抚过,安静地说,“阖池,我以后不会让你受伤,无论是谁……”
她牵起他的手指,十指交叠,“你那时昏迷不醒,我也不知你听没听到,如今我再说一遍,早在下华胥山时我便说过,只要你不死,我就会嫁你;你若死了,黄泉碧落我也会追去。”
“也许你并不相信,可我不论是在一瓣莲,还是虎丘山,只有这点,我从未变过,将来也不会变。”
她环得他更紧,絮絮叨叨,“所以阖池,你不要恼我了好不好?以后不许赶我走,也不可以不跟我说话,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两情相悦太难,我们会是天地间最幸福的夫妻……”
“呵,说得多么动听……”
他将她的手指缓缓抽出,“六月,正如你说,在这个世间,两情相悦太难,而我已经不期望了。”
她摇头,“可我已经喜欢你了,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早在我初临魔界,见你的第一眼。”
“是,我早便知道你待我的情意,是我装傻充愣,我以为我可以不喜欢你,我可以孤独终老不拘风月,可我,可我太喜欢你了,我想以你爱人名义一辈子待你好……阖池,我装不下去了,我此番带满满的情意来,我想嫁你,我要做你的妻子,和你生许多许多的孩子,看着他们嬉闹成群,看到我们白发苍苍……”
六月抬眸,眼中朦胧一片,她在一团水雾中看着他波澜无惊的发鬓,问他,“阖池,告诉我,你不会生我气,你会和以前一样,会原谅我的错误,你还爱着我,你会娶我,我们会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夫妻,对吗?”
她努力眨着眼睛,想看他温润的眼眸,却只摸到一片荒凉的冷漠。
郎心似铁,君心不再。
他好像,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爱她了。
她只庆幸秋季的凋零,却忘了,冬季的严寒。
他声音干硬,带着许久沙哑的疲惫。
“你带着满满的情意来嫁我,也给了我一刀,你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他垂眸看她,神色冷戚,“你走吧,前尘往事,即是我自愿,便也不算你欠我什么……走到天涯海角,远远的,再也不要叫我看见……不然,我不确定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
六月终究没有掉下泪来。
她声音带着酸涩,“阖池,你说的都没有错,你很好,至始至终错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伤心了,难过了,我会负责把他治好,这次,我不会退缩,我唯一的退路,只是你不再爱我了……而你明明还爱着我,你是爱我的,而你却不肯原谅我,那么,我会去爱你,欠你的,我就用我这一生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