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还未熬到年底,就已经格外的冷。
她突然记起,那个男子,手里拿着猎回来的狐裘,看她冻红的脸蛋,搓着她的手问她,“你是想做袄子,还是小手套?”
她尚在思索。
他又已开口,“罢了,都做了吧。”
……有阖池的时候,日子过得也要暖几分。
她怀念在阖池心尖尖上的那些时日。
赤何远远走过,见她独自一人在外院悲秋伤月,时不时还幽怨的叹气两声,那样子,他觉得十分有趣。
他欢快走去,奚落她,“六月,你家舅老爷不理会你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大冷天里冻着,可是伤怀?”
没想到西天梵境之地竟出了个这样的败类,一点慈悲之心都没得。
六月瞥了他一眼,闷声道,“伤怀也不该你的事。”
阖池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嘘道,“小妖精还挺记仇,爷前两日不过多说两句,就怨念上了,亏得爷巴巴给你想点子。”
六月将信将疑,凑脑袋上去,“你说,你良心发现了,要帮我讨好舅老爷?”
赤何在某些程度上与留洵上仙有些像,譬如一样的唯恐天下不乱,一样的趣味相投,也一样,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月明星稀,赤何长袍广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在清冷月光下格外魅惑,将六月脖子一挽。
“六月,我看我那兄弟心里也是搁着你的,不然何苦折腾自己,寻常女子被他这样追,定是老早晕头转向了,奈何你如此奇葩。”
赤何颇为阖池不值,叹道,“欸,也是一桩孽缘……”
“不过他这次大有心死的迹象,以往带一身伤回来,也没见他如此要死不活,其实爷也不怕他心死,就怕死了就活不过来了……诺你看这是我给他开的方子,专治伤情死心,你便每天给他端药更衣,还有其他什么的……”
他继续孜孜不倦,“他此番伤身又伤心的,还不习惯旁人侍候,伤口愈合得不是很好,嗯,晚上还有些畏热,你说这大冷天的,好歹也是你捅的他这刀,你好生照料着,其他的,也不用爷讲仔细了吧?”
寂静空庭内,他看着六月,笑得有些瘆人,“六月小妖啊,以后可不要说爷不仗义啊,如此良机我都顾着你了,你是不知道,我给你走的这个后门,如今三夜冥里多少女妖都捶胸顿足啊。”
“怪老不要脸的。”
六月哂了他一句,憋红着脸,手里捏着方子,逃也似的跑了。
当晚,她手里端着药,找阖池去了。
帘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咳嗽声,她心里一紧。
他以为是送药的宫婢,开口道,“把药搁桌上走吧。”
六月润了润喉,“舅老爷。”
里面默不作声了。
六月走进去,把药搁在榻边的矮几上,透过晕黄的烛光,看他略显憔悴的脸庞。
“日前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咳起来了,舅老爷是晚上踢被子了?”
阖池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六月坐在他旁边,端起汤药吹了吹,“你病了我就好好侍候你,等你病好了,气也消了,正是我俩成亲的好时候。”
他抬手一扫,“砰”的一声,留下一地斑驳药汁,恍如夏季汹涌的藤枝,蔓延纵横。
她一惊,手足无措定在那里。
他抬起她的下巴,欣赏她惊愕的表情,语气平淡似水,“你以为,本君是这么好敷衍的么?”
她的泪再也藏不住,漱漱溅落,流满他的手心。
他转过目光,“本君说过,你若是还是自以为是,会发生什么,本君也不能确定。”
“我知道你是真生气了……我这次真的伤了你的心,可我不会生气的,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所以阖池,你要是还气我,也不用摔你的药,打我骂我都可以……”
她抱着他,慢慢的说,“阖池,你信我,我可以不承认我爱你,但我不会骗你我爱你。”
她的泪渗过他的衣衫,灼得烫人。
他闭上眼,推开她。
冬夜里,月光透过窗棂撒下一层薄薄的光,略显清凉。
没有他捉的萤火虫,也没有老槐树上的吱吱蝉鸣。
日子,没有那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的脸黯淡苍白,微薄的嘴唇泛起一层干涸,看起来,也有些落寞。
他缓缓睁眼。
看见她满脸的泪,他没有下意识的伸手擦。
他看不起她的自以为是,他想把她的自信狠狠踩在脚底,正如她对他做的那样。
他冷笑,“呵,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好让你心里好过?”
“你如果喜欢我,那样不是很好吗?你终于,也可以尝尝我的滋味了。”
因为喜欢,因为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她无法忍受他一点点的不好。
多么残忍,在她承认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后,他的好,却再也不肯给她一点点……
她握着他的手臂,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声斯力竭,“阖池我讨厌你,比喜欢你还要讨厌你!如果我知道自己会这么讨厌你,我当初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承认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