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旧爱新欢绯闻
见她窝在水里,息渊手一伸,将她捞了出来。
凉水一浇,六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息渊眉一皱,就着身上的袍子,顺势一推,将她裹在了怀里。
这、这,也太快了些,太快了些……刚刚那情形,帝君若是表白,好歹也得自己同意,咦……才能更进一步吧?
于是,六月挣扎了一下,想委婉提醒帝君,这本是六月的天,洗了个凉水澡也没什么。不料这“噗通”一声,倒是将洛水旁众多仙侣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且这些闲的无事的仙侣,不料今夜有这般运气,竟见到许久不曾出门的帝君与一异性放灯,这中间玄机……唔,众仙不由想入非非。
不过,这些“非非”,还是只要想想罢了。帝君有帝君的威仪,切不可冒犯,不可冒犯……
“下仙参见帝君。”
如今风气虽好,九重天上还是很讲法纪的,众仙赶忙行礼。
六月觑眼望去,洛水河边,已是跪倒一片。以故,远处那一袭白裙,暗风翻飞恣意清丽,甚是扎眼。
眼下的情形,帝君不语,故六月也不敢语,于是地上跪倒的一片更不敢言语,直到那抹清丽的身影渐渐趋近。
那女子沿着星辰,觅着莲灯,袅袅而来。待她走得近了,浅浅的月光印在她脸上,六月才发觉这女子明眉皓齿,璞若天成,而眉目间的清冷之气,竟是与帝君相近。
众仙低垂着头,面上恭敬至极,只能用眼风觑着这场景,旧爱新欢,呀呀,九重天上许久没有这么劲爆的八卦了,一定要仔细听着。
“三百年未见,不料再见,却是你与别的女子一同来洛水。”
她语气夹杂一些幽怨,这股子幽怨,在六月身上转了几圈,叫得六月凉意陡升。
听着这等情话,傻瓜也知晓她是琉音上仙了……都叫他不要放灯,不要放灯,他偏偏不听,如今倒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到了心上人的眼里,这下,可怎好?
她欲哭无泪,自己真的不是见色起心想窝在帝君怀里啊,可现下正臊得厉害,偏偏只能将脸在帝君怀里埋汰得更深。
“你没了情丝,我知道,即便不是我,也不会是别人。”
她想起年少时的那些日子,嘴角凝出一抹笑,璨若陈辉,“息渊,息渊,我们回华胥山好不好?我在那里种了许多烟霞拢,夏日一开,繁花似锦,我便在花里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淡淡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些日子,一个人无事时,偶尔见一个女子在漫天绯红的烟霞拢中恣意起舞……
他何其清楚,那怎么会是欢喜,直至她的出现,终是搅皱了这一池碧波……
他于她最后悔的,便是没有,能早些与琉音讲清楚……叫她,白白遐想了那么多荒唐……她的喜欢,他的喜欢,终于,至死都不能讲出口。
他眼中的幽暗一寸寸加深,折射出清冷的光线,明晰道:“我从未说过喜欢你,欠你的一命,也早在八万年前还光了。”
他说得没有疑犹,没有给她任何回想的余地,这般残忍的拒绝,琉音脸变做难看:“没关系,没关系,你说什么我都不在意,我抽了你的情丝,你只能爱我一个人,我现下就将它还给你,你有了它,你便会喜欢我了……”
说着手中就捧着一缕幽黄的东西,要递给他。
清冷的幽黄,在暗夜中熠熠生辉,照出她掌间的一寸雪白,与万丈云海融会贯通……她那里,曾救过自己奄息的性命;也是那里,绑住她与他的纠葛,足以叫人,误会一生……
息渊望着它,眸色深沉汇入云海,归纳吐息:“不需要……你知道的,我从未喜欢过你,这些,早在八万年前,我便讲得很清楚了。”
她不妥协:“我不相信,我不信!你怎么不需要,我给你,给你,不怕别的女子将你抢走,我给你……”
他半阖着眼,将她手中那缕幽黄一拂,情丝立马变作一缕香烟,与漫天的苏素花纠缠不休,在天际悠悠打了几个转,终是消弭不见。
他自认,欠她的,他早已还清;他与琉音,若是坚持,也是可以毫无关系的……因为自己,耽误不起了。
最好不会相思,一若相思,便误相思……
如果她犹在时还不知道,那那些浑浑噩噩消磨的三百年时光,为什么是比十五万年还长,度日如年,熬老心境?……那么,自己抑或是不去深究,也该明白。
“我不需要,自是有我的道理,”他望着六月,“或在三百年前,或许更早,它便长了出来。”
琉音闻言一怔,面色变得颓败,随后像中了魔障了一般,痴笑不已,“哈哈,你早长出来了,三百年前长便出来了……我就知道,就知道那女子不一般……可是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现在怀里抱着的,又是谁?”说罢便要上前急急来扯六月。
小两口吵吵闹闹那叫情趣,一向只有横插一脚的那人才遭殃,六月一懵:真真是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她又羞又燥,死命揪着帝君胸口的衣襟,不愿抬头。不想琉音此时的劲极大,而帝君,因着他想引情人嫉妒的心思,自然是不能阻拦的。
于是,琉音手上一个用劲,便十分轻巧将她拽了出来,仔仔细细瞧见了六月面容,似是想要将她刻在心间。
她脸上乍红乍白,一双明媚的眼瞪得大大的,慢慢变做赤红,素洁的清辉洒在上面,竟是有些骇人,“怎么会……她死了,死了……还是她,还是她……”
她口中喃喃不已,飘逸孤冷的身姿,在洛水一片潋滟水色之中,落魄奔走。
此时此刻难为情。
六月已经呆了,而帝君也不说话,将呆滞的她复又抱在怀里,踏过一众迎送之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回到茫息殿,帝君将她放到澡盆子里。这一路上夜风一吹,六月身上已是有了些寒意,脑瓜子也已清明许多,记起今晚种种,真真是羞愧欲死。
看来最近,羞愧君真的是时常造访自己啊,饶是自己脸皮厚得。
于是,六月羞愧地对站在澡盆子边的,没有要走自觉的帝君,脸红道:“帝君,我在洗澡,呃,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帝君移步。”
息渊一手搭在澡盆子上,一手抚额,做沉思状,“哦?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离开的,毕竟当日,也是你先招惹的我。”
至此,六月才陡然发觉,九重天上的这位帝君,着实是个难缠的角色。自己已然吃了许多亏,不料绕了一圈,在他那,竟是什么都做不得数,又给她算起总账来了?
没想到遇着个这样的仙君,那便认了吧……
不过,六月如今黄段子也听过,鱼水之欢也见过,脸皮也厚过,性子还淡定过。
于是,六月看得开了,秉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视死如归道:“帝君所言极是,当日的确是我眼拙先招惹的帝君,帝君若是想来讨账,我无话可说。”
“你如今的确变得很大胆。”他的指腹沿着她的眉眼细细探寻,直到指尖触到的那两颗红痣,清冷的语气忽然变作涩然,“如今,你可以面不改色的勾引我,也可以面对我的挑衅时,淡定自如。”
六月撇撇嘴,纠正道:“当日之事只是我醉了酒脑袋糊涂;而现在,帝君若是用我来引上仙的妒忌,我法力低微又有什么办法?左右我都是那个软柿子任帝君揉捏,倒不如自己看得开点,还能少些烦忧。”
他指尖一僵,那一处,倏地变作冰冷,与腾腾升起的氤氲雾气,相形见绌。
“你如今性子倒是磨得很好。”
他站立起身,有一处渐渐回味苦涩,“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罢了,不料你怎样都不肯相信,其实岁月怪诞,许多时候,许多话还未讲出口,便匆匆逝去了……”
他眼中风云变幻,刚刚的温软倏忽不见,每一寸,都透着寒光之气。
“而我于你,现在,却终是想你知道。”
说罢眉间一锁,将一块澡巾兜在她头上,自行离去了。